可一车粮,对军队而言不过杯水车薪。这样送,要如何才能送够?
花翥暗忖道。
她总觉此事古怪,却也决定赌一把。
让众人躲藏好。
她背上负着银色的素音,怀中抱着黑色的暗月,施施然从丛林中走出。
她一身过于肥大的粗布衣裳,衣摆上补丁叠着补丁,外面套着一件陈旧得显露出几分褐黄色的羊皮褂。漆黑的秀发高高束起,发梢不过到肩头。
看守粮食的二十士兵听见响动声以为又是山贼,刀已举起却见是个女子。又见此女子花容月貌,话语间便是不干不净。
花翥却也不恼,小步向前,负着剑,神情却楚楚可怜,女儿家固有的娇媚似若春风可散去残存的冬寒。
“军爷。”她柔声道,眼眉微垂,眼中是女儿娇羞,也有被狡诈掩盖的温柔。“奴家来卖剑。”
闻言,那群男子又是一阵嬉笑。
花翥小心避开那些伸向自己的手,轻言软语,问他们中可有将军?她手中的兵器只有将军有资格使用。这般说,只为确定是否有伏兵,见那伙人依旧嬉笑怒骂且周边毫无动静便再度放下心来。
手一挥,林中传来脚步声。
军士一时慌乱无措,花翥寻机斩了其中几人。
林中人杀出,不过是二十三个女子。
士兵本已轻敌,动手后才发觉这几个女子甚是麻烦。她们手握利器与他们厮打在一处,下手狠厉。
花翥也抽空看了眼那些女子。
她们都是逃难的流民,也是花翥平日练的女兵,可不像一般女子那么好欺负。
贺紫羽年幼,站在远处,肉鼓鼓的小手抓着一根细长的木棒,摆好架势,皱眉,嘴巴紧紧抿成“一”字。
血战。
对方逃了一人,她们这方伤了七人。也不叫苦,也不叫疼,掏出藏于怀中的布匹简单包裹伤口。
花翥在袋子上割了一道小口子。果真是粮食。
众女子欢呼,笑言此番回去,山寨中那些男子再也不敢看轻她们。
花翥欣喜。
更觉疑惑。
却还是与众女子一道将两车粮食带去覃风寨。
覃风寨,那便是东方煜给她寻的落脚之处。
是她功业的起点。
覃风寨位于覃山。
虽说是山,但覃山却比北面的雁渡山、东北的古越十三关群山低矮了不少。山不高,山势也不复杂,但贵在入山必经一条长长的峡谷,峡谷窄小,至多容五人并排而过。
道路交错纵横,密林丛生。
山寨建在覃山最高处,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能通上山顶。货物往来皆依靠独轮车。
山寨创建尚未满一年。
覃山上本有一个余姓的村子,村中五百余人。章容称帝后村中老者道杨恩业才是真天子并号召村民占据峡谷凭借地利杀尽叛军,当时天干,进山岩壁上满是枯草。
章容部下便带人在进山处泼油点火,枯草易燃,火势蔓延,活活烧死村中守军,生生烧出平叛之路。
经此一战,余家村所剩不过八十九人,历经一冬,还剩五十三人。
皆对那章容怀有血海深仇。
东方煜指引花翥来此,说起那曾夺人性命的狭窄山谷,笑言那是死路也是生路。
而今之势,最适合花翥呆的便是覃风寨。
东方煜着令她以此为基地招揽起义军。而这支起义军将尽数归属东方煜麾下。
单靠花翥一人自然做不到。
东方煜曾道——
小花猪,不管你有何等雄心,你就是个女孩。无人会听女孩的号令。纵使你才智、武艺过人又如何?你能抵十余男子,难道还能对抗百余千余流民?
而东方煜早已谋划妥当。
以东方煜之才智,明荣城事发后如何不会想到章容定会对自己不利?装疯卖傻,装聋作哑不过是缓兵之计。
当初他利用丁戜的侠骨热肠着令丁戜远赴梦南城救出杨家血脉,东方煜笃信杨佑慈与杨佑俭定无法从明荣归来,便将宝压在杨佑谦身上。
可惜丁戜去晚一步,连杨佑谦的幼女都被人掳走。他从梦南城中带出的不过是杨恩业年纪年方八岁的小女儿杨云蕤。
虽说只有个女娃娃,但对东方煜来说也是足够。
——小花猪记得将杨云蕤扮做男儿,日后便可借“杨恩业外室之子”之名起事。
临走前,东方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