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小心抽出头发,却还是不留意惊醒了贺紫羽,他眨着大眼睛,努力爬上床一把抱住花翥。
花翥总觉他身上还带着些奶臭味。
“这孩子倒是与你很亲近。”青悠笑道。
花翥这才发现自己睡在行军床上,床头点着一束香。
青悠黑衣,半束发,额前落下两股发丝,坐在香炉旁翻着手中的书卷。
见花翥醒了,他微皱的眉梢彻底舒展开。
伸手探了探花翥的额头,笑道烧比之前低了不少。“前夜你在师父怀中睡熟,带你回来你便烧得厉害。”
“前夜?”
“前夜。你烧得很是厉害,师父说你前段十日精神崩得太紧,一旦松懈便新旧疾齐发。他用了不少药才将你治好。师兄去给你盛碗药粥。”青悠撩帐出去。
花翥望着军帐的顶端,才觉浑身酸疼,沉得使不出一丝力气。
原来那已是前夜的事了。
她忽然记起很多年前,娘抱着小小的她,在逼仄的小院中转悠,从最左走到最右,娘唱着温柔的摇篮曲,娘的怀抱很温暖。
回来那夜花翥紧靠在东方煜怀中,那一刻她竟然想到了娘。
娘……
师父……
花翥抱紧贺紫羽。
贺紫羽紧紧贴在他身上,奶声奶气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帐门被撩开。
花翥本以为是东方煜。
原来是青悠,他手中捧着热腾腾的粥。
眸光一暗。
她很想师父。
青悠抱走贺紫羽又进大帐,盯着花翥喝下药粥,才道东方煜与司马元璋有要事商谈。
花翥尤记得司马元璋曾说杨恩业将一个女儿许给了他。
“而今麒州成了郑国,梦南城也改为了大兴。杨恩业几近全家死净。那婚事,你说如何?”
“几近?”
青悠叹息比之前还沉重了许多,只问花翥可知晓丁戜被通缉之事?
汀丘被围困后经历了数次围城大战,丁戜本一直做先锋军,杨家被围之事在汀丘传开。
一次出城作战后丁戜便未归。直到章容改天换地将丁戜的通缉照贴得到处都是人们才知晓丁戜原来去了梦南城,还在杨家被章容屠戮殆尽之时救下了杨恩业的一个女儿。
就此成了反贼。
丁家武馆被砸,爹娘坟墓被挖。
花翥生出几分敬意。
丁戜还是那个丁戜。
终究不负少年侠气。
见她满脸愁思,青悠伸手轻抚着她的发,让花翥换上他从家中拿来的衣衫,竟都短了一截。
她又长高了一些,比一般女子高出不少。
服下药粥后花翥身体畅快了几许,忍不住去找众人。
营帐外司马家的兵三三两两坐在一处,聊天、说笑,眸中全然寻觅不到一丝一毫因战事而生的焦灼感,甚至让人觉得有几分愉悦。一问,众军士便争先恐后道前夜蛮族大营不知何故起了火,当夜蛮族便撤营,而今应已回到了北方。
那些与花翥一道逃出的人已被东方煜妥善安置。钟于行与军士混迹在一处。
苏尔依因身份特殊,居住单独的营帐,被东方煜派人严密保护。
贺紫羽见花翥来了再度迎面扑来紧紧抱住她,将小乌龟放在花翥手中,“啊啊”叫着。
花翥松懈下来,抱起贺紫羽捏了捏他肉鼓鼓、红彤彤的脸颊。寻思请东方煜看看贺紫羽的病。
见众人无恙,花翥彻底舒了心。
唯有红丹追问那日之事。
“妹妹不懂蛮语,见那蛮族首领的时候根本不知他的家世,既如此,你如何知晓他们在说何事?即便是猜,也总得有个由头,不可凭空胡言。”
花翥笑言自己不过确定三件事。
其一,钟于行不会骗他。钟于行最擅长、最喜欢的便是让人当皇帝。当初她与钟于行设下的第一个计谋便是钟于行撺掇蛮族首领当皇帝在蛮族大营彻底稳下脚跟。
其二,东方煜身为她师父之前被青心这般算计,即便为了对付青心,他也不会害死她。
其三,花翥说起那支欲南下却在短短十余日便被赶回的蛮族大军。蛮族彼此间有隙,但在面对司马家的时候本应一致对外,就像当初他们一同攻打明荣与□□。
为何那么快就撤军?东方煜一定做了不少次说客。东方煜最擅长的便是操纵人心。
而今,最易让人心改的便是“帝位”。
花翥知晓明荣城中那人是这支蛮族的老首领,见明荣城与此处蛮族的图腾都是牛只是颜色不同,又见东方煜似乎与钟于行一见如故,故才那般推测。
“为何你确定那人定不会骗你?”
花翥只道因钟于行过去的身份,他不愿提,她便不提。
“妹妹你如何确定钟于行的蛮语说得极好?”
“钟于行曾道阿古玛部族被赶去了草原深处。我本以为他是不留意从旁人口中得知,可阿古玛是个小部族,中原人如何记得清楚部落名字?对这种消息感兴趣的应该只有蛮族,蛮族却不会刻意用中原话与他说。”
前夜那把火,看似火烧大营,实则那支蛮族大军在撤军。
司马家再守下去,军粮,人力皆不足。
蛮族老首领身体渐差,那蛮族大将再带着儿子阿特图守下去,老首领的位置怕也被弟弟夺了。
“既然如此,走了便是,为何还要闹这样一出戏码?”
花翥道夺权需要兵力。那蛮族大将故作被司马家重创,故作败军之师溃退而归,让那明荣城中的幺子放松警惕。实则应该将军队藏在暗处,以待时机夺权。
东方煜想要蛮族大乱。
“姐姐着实厉害。”来娣道。她又道红丹说“来娣”不好听,给她另外取了个名字。“叫红嫣。”
众人皆好,花翥彻底放下心来。
疲惫更深,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醒来又是深夜,沉疾好了不少。青悠依旧陪在身边,东方煜依旧未归。
“师父在与司马家的人商讨接下来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