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一早便明白加上贺紫羽他们也不过五人。青心若是出击至少会派出百人。
人数上不占优势,便要利用地利与天时。
山寨修建于小山坳中,两侧山体倾斜度很大,不少木屋、草屋上都可见山体滑坡的痕迹。这便是地利。
所谓天时便是今年这古怪的雪。今年雪大,从入冬一直落到元宵。雪堆积在屋顶,压得屋顶摇摇欲坠。
花翥便早早与众人一道取下几处用薄木板或是草做成的屋顶。再用修建房屋的木棒支撑屋顶,紧紧靠在山坳两侧。近日雪大,屋顶上雪堆积越来越多。
为了自己的安全,堆雪处距离人不可太近。
故而花翥阻止苏尔依直接砍断支撑的木棒,而通过移动让木棒撞击,启动机关。
距离远,加之平日小心谨慎,堆积的雪并不会给她们造成太大的麻烦。但若在关键时移动第一根木棒,一根根相互撞击,便可造成一次小心的雪崩。
一如当初东方煜做的那般。
需要耐心,还有精密的计算。
雪继续狂涌而下。
花翥看着雪崩塌,看着那些被埋入雪底的人。
这是她的命途。
也是战乱时分的绝大多数的人的命途——夺取生存。
她忽觉山匪中一人很有些古怪。
是那个声音清亮、被称作军师的男人。
众人皆往下跑,唯有那男子沿着雪崩方向往右侧山上跑,一边跑一面用布掩面,快跑奔向一棵古树,一把抱住粗壮的树干,向上奋力攀爬,堪堪躲过。
“此人厉害。”红丹道。
花翥只微微点头。
那帮人不少被埋在雪下,逃出的那些有人折返,将他们从雪下扒拉出来,逃得慌不择路。
唯有树上那军师,待雪静下,才不紧不慢从树上爬下。
又见雪下埋着一人,他又慢条斯理将其掏出,用手拂去那人面上的雪,双手手指交叉,平放在那人胸口轻轻摁了两下,被埋那人狠狠喘了一口气,睁眼,惨叫连连,手脚并用逃得很快。
那男子却依旧气定神闲。
他慢腾腾整理衣冠,施施然对花翥鞠躬。转身欲走,花翥与苏尔依眼神相触,便一道提刀快步跟上,花翥用黑剑架在他脖子上。道:“你,跟我回去。”
苏尔依的弯刀抵在那男子后腰处。
男子一声长叹,道:“世道。可怜在下饱读诗书,竟被两个女子擒住?!何以谢苍天?!又如何对得住男子身份?!”
花翥递出黑剑,冷道:“请。”
“性命得来不易,姑娘这般岂不愧对在下爹娘。”
愈发觉得此人有趣,加之花翥也想知晓朱曦飞的去处,这便扯着此人衣领将他拖进屋中。
男子看来也就弱冠,故作张狂的眉眼间带有一丝书卷气息。双手抱胸,道自己是良家男子,冰清玉洁,身子得留给未来娘子。“土匪姑娘请自重。在下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
贺紫羽一面听,一面板着小脸用力点头。
阿柚却道:“这副怪模样,如何当得那伙山匪的军师?”
“这位姑娘,此言差矣。”
那男子大言不惭。道称王当侯靠的不是年纪,而是本事。
红丹:“细细说来。”
“你是何种身份,你让在下说在下便说?!在下堂堂正正男子汉,既被你等女匪所擒,便绝不会说低头说一个‘错’字!”
花翥抽刀抵在他脖子上。
那男子声音细弱了几分:“在下是堂堂正正男子汉——”
花翥刀微微朝那人肩上一斜,在衣服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啊!女侠饶命!在下错了!在下本麒州人士,家中上有八十瞎眼老母,下有尚满月待哺孩童,家里穷,娘子半年前便跟人跑了!在下已这般可怜,女侠原谅则个!”
花翥:“娘跑了半年,孩子刚满月?”
“此事说来话长——孩子是在下小妾生的,可小妾也跑了啊!”
“你穷,却有小妾。你将才满月的孩子交给了八十岁的瞎眼娘?”
“此事说来话长——好吧,此番话都是在下胡诌的。在下尚且冰清玉洁,是美人之良配。土匪姑娘这般美貌,足以配得上冰清玉洁的在下。”
花翥哭笑不得。
这满口胡言、瘦弱的弱冠少年竟成了一群悍匪的领头羊?
想来这胡言乱语便是他的过人之处。
那男子件花翥唇角闪过一丝笑,顿觉有了底气,又道:“姑娘这般骁勇,不若你我以山寨为基建国,在下便是皇帝,你做皇后——若姑娘不愿,在下也可做皇后——”当即叩拜花翥道:“臣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翥憋着笑。
那群山匪用此人做军师,无怪乎朱曦飞带人人生地不熟也能轻易夺下山寨。便做出洗耳恭听风模样:“皇后娘娘有何建国良策?”
那男子立刻推开花翥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正衣冠,拱手,鞠躬道:“首要之事便是在这山坳中建国,创建国名,年号。而后招兵买马,建军夺下明荣、紫阳、汀丘,让梦南城孤立无援。便可举三城之力夺下梦南城!”
花翥点头:“说得好。”
那男子面有喜色。
花翥又道:“你便是这般唬得那群人为你马首是瞻?”
“‘唬’字用的不当,在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何会诓骗他们?。”
花翥道:“那敢问兄台,招兵买马扩充军队需要钱,钱从何来?准备招揽多少人马?”
“没有五十万人马如何有资格打梦南城?想要获得财物自然得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劫富济贫。”
“靠抢来的钱养五十万人马再攻打麒州?兄台你可知晓明荣、汀丘、紫阳三处加起来尚不到六万人?加上蛮族各部落也不过十五六万人。剩下的人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