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说笑了。从蛮族家门扯下的草种子可在中原四处生根发芽蔓延葳蕤,只要不将极南之地的果物种去北方,何来不可?”
花翥心甚向往,心道若能做成所愿之事,定要骑马行遍天下了结夙愿。听红丹之言,更觉此女不一般。
“说来惭愧,姐姐本出身高门大户,家中的良田山丘里种了各种罕见果子,专供给商国的达官贵人。爹爹本给将我指给表兄,表兄家中种茶竟是我家还要富裕几分。可姐姐我偏看上了个穷书生,脑中满是富家小姐离家出走助穷书生飞黄腾达,感动陛下当上一品诰命荣归故里的故事。”
花翥没敢再问。
别的女子却嬉闹起问起后续。
“后来书生抛弃了小姐,小姐到家之日时正逢亲妹妹嫁于表兄。那小姐被爹娘赶出家门,心一横寻了个有钱的乡绅做小。因一点儿小事险些被家中大娘活活打死,后被贱卖。不想竟以南方佳丽的身份被卖来麒州。一心横,索性来了明荣。”
众女子又借此为端由,嘻嘻哈哈数落起男人的不是来。
边说边与那几个男子说笑。一来二去便坐在一处。你不嫌我一穷二白,我不嫌你历经多人,卿卿我我。
唯有红丹,眼角睨着风情,面上冷若冰霜。
道:“我从不觉军中那些龌龊事是苦难,从军之男,卖笑之女。都是可怜人。世上最可恶的是披着文质彬彬的皮,说着兼顾天下之语,分明知晓世上之人对女子名节二字分外看重却不明媒正娶,只会用‘情爱’二字诱出富贵人家养在家中、不明世事的娇娇女,若不能生米做成熟饭奔一个光辉前程,便巧言令色道你我无缘分了为好。”
话已出口,调笑在一处的男女间的气氛卓然冷了不少。
许久才有人道:“看得这般透彻,却不寻死?”
“正因看得透彻方才不会寻死。”红丹未搭理那女子,只面对花翥道:“那日动士兵口中听闻妹妹杀狼之事,姐姐忽也想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寻那恶狼,杀之而后快。”
“姐姐定能成事。”阿柚道。
红丹只笑,捏起一条烤熟的马肉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眼中含情脉脉,唇角噙着冷笑。
夜深,花翥睡不着。
若对路途比较熟悉,只需一个时辰便可从青心的大营到此。虽说雪后足迹会被遮掩,可若真有人寻来又该如何?
万事得早做准备。
可我们不过二十人,不能硬拼。
花翥暗忖。
拖去鞋袜赤足站在僵冷的地面,顺着走廊徘徊。
风雪声呼呼而过。
寒意浸透五脏六腑,一呼一吸间都是细细末末的冰粒雪粉。
思绪如蛛丝,被风暴刮得四散。
手伸向天空,雪落于手心,竟未能很快化去。
她这才发现即便有屋檐荫庇,走廊上,她的脚背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细雪,伸手试了试,眉间,发梢也满是雪。
花翥望着天,望着被厚厚白雪覆盖的山川,记起当年与东方煜一道来麒州时夜曾遇见一伙马贼。那日也是雪天,东方煜曾用一法不出一兵一卒将马贼尽数覆灭于荒野。
那种方式东方煜未曾教过。
花翥只是看过,而后记下。
雪纷纷洒洒。
遮掩天幕。
月是勾。
夜深看不清路,柴薪宝贵不可滥用,一人之力也无法完成此事。花翥虽有考量却也只有先回房间给炉中添了一把柴。
众人都睡了,面上皆是沧桑。
唯有贺紫羽坐在墙角,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他依旧无法说话,依旧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对花翥伸出手臂。小乌龟在他随身的布包中沉睡。
蜷缩在花翥怀中,贺紫羽只有小小的一团。
比花翥最初见他的时候瘦了不少。
花翥唱起当年娘亲哄自己睡觉时唱的曲子。
“月儿弯,星儿亮,风儿吹,花儿笑,娘的孩、”觉得不妥,便唱道:“小鹏鹏啊,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缩成小小的一团,贺紫羽睁大眼睛看着她,许久才乖乖闭眼,很快睡着发出轻轻的鼾声。
花翥听着雪声,沉睡。当雪光反射晨光,睁眼四顾,天地一片白茫茫。
炉中只剩一点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