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的攻势依旧,花翥寻不到机会。
身后哗啦一声响。
花翥瞄了一眼,褚鸿影已将那铁板扯下,铁板落下覆盖在还未彻底浇灭火焰的牲畜粪便上,他站在铁板上狠狠跳了几下踩灭了火焰,提刀将铁板砍坏。
血雨腥风中,他的目光与花翥相触。
那些想要逃走的少年有的死在了路上,有的奔回。少年们围成一个圈,抵挡来自四周的攻击。他们嘶吼得几乎嗓子出了血,请求支援。
李把总探出身子,目睹他们被围攻。
花翥挥舞着手中购得钢刀。
酸痛浸透她全身上下。她不记得自己杀了几个敌人,也不知晓自己挨了多少刀。
与他一道背水下城楼的少年、包括褚鸿影都已倒在地上,与蛮族的尸体混在一处。
花翥凝神应对,暗中寻找机会。乘着天色昏暗倒入两具尸体中。
初冬的阳光冷冷淡淡,风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掺和凉丝丝的雪,夕阳西落时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冷淡。
日光退去后,四周便越拉越黑。
蛮族点起火把。
花翥躺在少年和蛮族的尸体下,一动也不动,脸上、眼中、口中满是血,身下是被血、被水渗透的厚厚牲畜粪便,血味,牲畜味混在一起。
她屏息,一动也不动。
蛮族抬走他们那方的人的尸体,复又拿起手中的匕首扎了其中一人一刀。
惨叫声。
蛮族一拥而上,沾血的锋刃映出火光。
他们继续寻找存活着,又寻到了一个,用乱刀将那人砍成了肉泥。
花翥肩上挨了一刀。
她一动不动,连颤抖不颤一下。
那人拔出刀又一脚踩在她的伤口上,咬紧牙关,花翥依旧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之前在永安城的时候这样的伤痛她忍受过无数次,早就已经习惯。
蛮族互相说着话,花翥一句都听不懂。
她记起青悠在明荣城中的杀戮,那三十八个人的共同特征便是都精通蛮族的语言、他们死后,开战至今整个明荣城都寻不到一个可与蛮族交谈的人。
难道这才是东方煜的目的?
可东方煜这般做有何作用?
花翥想不透,只像一具死尸般任由那些蛮族将她翻来翻去。
确定再无人生存,蛮族才慢慢离开。
之前花翥便看见城外时常起白色的火烟,明荣城的人说那是蛮族在烧他们战士的尸体。
蛮族崇拜火。同族人的尸体或者水葬、或者天葬。只有战士才会火葬。
花翥浑身疲惫,闭眼后困意更如山倒,她却不敢睡去。
城外的尸体被野狗咬得残破不堪,若是睡下她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花翥嗅到牛羊肉煮熟的香味。
听见蛮族唱歌的声音。
眼睛被血糊住,只能睁开一道缝,她看见蛮族燃起篝火,围坐在火边唱歌,将战士的尸体抛入火中。
蛮族的狗围在主人身边,呜呜低吠。
十一月中旬,月色正是明亮,天上飘过一片又一片的云,偶尔将月色掩盖。
她沉住气,忍着痛楚,一点一点挪动。当云遮挡住月色的时候便爬得快一些,月亮铺开的时候便屏息不懂。
各种味道掺杂在一处,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花翥终于爬出死人堆。
蛮族的歌声依旧。
歌声中藏着悲怆。
女人与小孩围在火堆边周围痛哭。
对花翥来说他们是敌人。对蛮族自己来说他们是丈夫、是儿子、是兄弟,是父亲。
众生皆苦。
所以,东方煜说,在战争中不可仁慈。
继续小心翼翼朝前爬。花翥忽然觉得身后有响动,她微微展开袖口落出袖刀握在手心,敛声屏气。
声音越来越近,却不像动物。
她依旧小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