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
她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也忍不住伸出手触摸城墙。
灰尘,血迹,刀砍斧劈,城墙上的每一道痕迹都镌刻着过往。城墙是一座城市的见证。
一步。
两步。
三步。
花翥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她终于踏上最后一阶台阶。
风迎面而来,因蛮族围城,风中有浓浓的牲畜的味道。
花翥奔向城墙边,扶着墙远眺。明荣城外处处是帐篷,牛羊成群。
她第一次看见游牧蛮族。
街头巷尾的女子都说蛮族个个身高十尺以上,满脸都是横肉,浑身长满长毛,衣不蔽体,三头六眼。
花翥眼中游牧蛮族的衣着打扮却与城中居民无太大的不同。
他们穿着用牲畜的皮做成的衣裳,脖子上也挂着毛茸茸的羊皮围脖,风起时他们便将头埋入已被风吹得打结的皮毛中。一个个面上都被风霜吹得红红的。
在相貌上蛮族与中原人略有不同,让人觉得有些粗犷,却也不像街头巷尾传说的那般三头六臂。
蛮族大营中有不少男人看守,另外的赶着牛羊在远处放牧。
蛮族的妇人们围在炉边做今日的饭食,锅中羊肉翻腾。香气飘来,惹得花翥的肚子咕噜噜闹得厉害。
老人面上满是褶皱,怀中抱着的孙儿孙女,他们手中捻着纺线锤,摸着念珠,喃喃自语。中原地区坐在院墙角含饴弄孙的老年人也是这般。
宁静,祥和,远望去便是一支小牧曲。
此番场景却让花翥心中一咯噔。
李把总的奇袭被发现也是因为一个孩子起夜。
蛮族打仗,为何会带上家中老人与孩子?
与其说他们来此行军,不如说他们来此地生活。
肩上落了一只手。
李把总搭着花翥的肩膀,用力揉了两下。
花翥心里一紧。瞄了一眼李把总,见他面色如常心念大概是自己多想,从军之人大都随意豁达。
“屁!这些蛮族还真当来这里过日子了!”李把手的手越来越不规矩,渐渐滑向花翥腰间。
褚鸿影便伸手将花翥扯到自己身边,走去花翥和李把总之间。
李把总重重一声哼。
花翥见气氛古怪,插话道自己身为女子还是头一次上城楼,多谢把总大人栽培。
“屁!战事吃紧,哪座城不是女人当男人用,小孩当大人用,老人当壮汉用?
“贺峰只会守,不会攻。老子却是打过仗的当年围了好几个城,也屠了好几个城,杀了男人和小孩睡女人,老子睡了再让兄弟们搞,什么事没做过?屁!俺们若是赢了蛮族,就可抢他们的女人!若是年轻漂亮的,绑了卖进梦南城的窑.子,还可以换点儿酒钱。”
花翥凝神听着他的话,从这番话来推测,李把总从未守过城,过去至多参与围城。朱曦飞从军八年做了个百户长,李把总三十余年却只做了个把总,想来也是个在军中不受重视的。下意识又退了一步。可想着褚鸿影隔在两人之中,心里倒也宽慰了几分。
可褚鸿影却被李把总推开。
李把总一把抓住花翥的手。“手挺嫩啊。”
抽出手,花翥心生警惕。
言语上依旧恭敬道:“把总大人不是让我来此与蛮族作战?”
“女人,打什么仗。”李把总又道:“别装了。老子以前还真遇见个女扮男装参军的婆娘。”
花翥唇角一扬,凝神听着。
“那婆娘白天上阵砍人,晚上陪将军睡觉,一场仗打下来,肚子也大了。”
脚下的墙砖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坚硬,花翥觉得自己似乎就要被吸进去,吸入这无底的深渊。
李把总用手抹了一把下颚,上下打量花翥。“老子搞过不少小妞,看女人还是很厉害的。脸脏得一塌糊涂,长得倒是挺好看。”
花翥反手握住那把长刀的刀柄。警惕而戒备。
忽然记起东方煜曾说
——小花猪,你要知晓,女子在身体上与男子不同。力量上毫无任何优势,有月事,会怀孕。若是在军中,便会有许多男子打你主意,占你便宜。你能靠武力打到一个、两个,难道你还能依靠武力同时杀掉扑来的百人、千人?
——即便你有向上之心,通向前方的道路却也被其他男子占据。他们愿意让出道路,你才可得到机会。
花翥手从刀柄上滑落。
她不知这男人出于何种目的让她上了城楼,但既然她已经上了楼,她定会抓牢这次机会。
“把总大人,我要做何事?”
“小妮子一个,能做何事?”李把总再度抓住花翥的手。
花翥抽出手,脑中寻思着说辞,道:“把总大人。我学过武也曾多次与人搏斗,虽暂时缺乏战场上的经验,但只要参与一两次战斗便定能在此次围城战中起重要作用。而今正是用人之计——”
“屁!俺不是给了你机会?既然给了机会,你自然得付出代价。”
花翥又朝后退了一步。
李把总重重唾了一口。
“小妮子,你是女人,上了城楼便是污秽了城楼,。屁!你若不听话,老子只要说你污秽了城楼,你便会被士兵们用刀砍成肉酱。听话,老子便给你机会,白天上城楼,晚上上老子的床。军中的女子,被发现了都是这样。县令大人的娘子都得乖乖听话,你算个屁!”
花翥死咬着唇,原来如此,李把总让她上城楼是为了给她钉上“污秽”之词,夺了她平安下去的生机。
褚鸿影颤颤巍巍挡在她面前。“把总大人,这般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