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方氏,便见方氏仍是笑眯眯的,也不提刚才那茬,只道:“你大哥那屋我昨晚便收拾出来了,反正没人住,今晚你就住在那儿吧,你好容易回来,住两天再回去吧。”
姝娘在秦家没有单独的屋,十二岁出嫁前都是挤在灶房角落的一块木板上睡的。她一走,连那块木板都被劈了做柴,这四年来,她只回过一两次秦家,来了也不会留宿,因为她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这次回来,她原还想着方氏会让她在哪儿将就一宿,没想到居然大度地让她住她大哥秦升的屋,这让姝娘多少有些意外。
秦升那屋是他成亲前新盖的,姝娘去屋里的炕上坐下,忽得觉得有些讽刺,盖屋的钱还是刘家娶姝娘的聘礼,也就是姝娘的卖身钱。
不过,她大哥秦升在这屋里住了没两年,他那新娶的媳妇就在生产时一尸两命没了,秦升好赌,方氏本就是为了让他收心才为他娶的媳妇,没想到人没了,秦升越发没个正形,整日跑到镇上吃喝嫖赌,欠下了一屁股债。
债主追上门,扬言要卸了秦升一条胳膊,砍他一条腿,秦升吓得连家都不敢回,如今也不知在哪儿躲着呢。
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姝娘倚在炕头看了会儿医书,正准备睡下,便见方氏端着个碗进来,关切道:“夜里凉,莫要冻着了,你这被褥够不够厚,若不够厚,我便再换一床来。”
若此时来人是周氏,姝娘定不会对这样的举止感到意外,可方氏不同,从小到大,姝娘从未受过她的关怀,那对姝娘来说是一种奢侈,是她自小到大都在渴望而得不到的东西。
姝娘放下医书,竟颇有些不知所措,“娘,你不必忙了,我不冷。”
“你渴不渴,喝点热水。”方氏将碗递给姝娘,在炕沿坐下来,看着她喝了两口后,突然拉起她的手,慈爱道,“姝娘,娘最近想想,总觉得愧得慌,对你也没你大哥好,你不会怪娘吧?”
姝娘愣了一愣,说不怨那定是在骗自己,尤其是在嫁进刘家,有了周氏那么一个好婆婆后,姝娘经常在想,若她投生成刘家的孩子该有多好。
她没正面回答方氏的话,只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娘不必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