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达拿起较小的锦盒——里面装的是他选中的牙雕,跟偎红道谢:“多谢姐姐了。”他发现其实喊面前这个女子做姐姐也没有那么难,因为她对自己形之于外的温柔爱护可不就是一个姐姐待弟弟的态度么?
“谢什么?不过就是两句话而已。”偎红不在意的笑笑,“走吧,你们在哪里,我送你们过去,这回可不许拒绝我了。”
“我们的马车寄放在张家食店。”俊俊不冷不热的道。
“那好,我就送你们到那里吧。”偎红笑吟吟的态度实在容不得齐达他们拒绝,没奈何,只好上了门口的油壁轻车,与偎红一道坐着,向张家食店驶去。
一路无话。
到了张家食店,齐达两人下了车,正要告别之际,偎红突然把她一直抱在怀里的大锦盒塞到齐达手上。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齐达吃惊的想要把盒子放回马车上。
偎红按住他的手,“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当然不能让你白叫了。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只管拿着就是!以后想买什么东西,只管去今天的那个异宝轩,那里的东西又便宜又好。记住了啊!姐姐走了!”最后的话音未落,车夫已经在偎红的示意下扬起了鞭子。偎红掀起马车后面的綉帘,伸出头大声道:“记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就去找郭老板——”
齐达听着偎红声声关切的话语,身子里突然升起一股激动,无关心情,彷佛是从血脉里升起来的天生的羁绊。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齐达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抱着怀里的大小两个盒子也不方便动作,只能扬起嗓子不断的喊着“姐姐,你也保重!”多少纾解一下心头郁积的情绪,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马车上,偎红头抵着怀里的明澈如冰的宝瓶,装着母亲生前唯一一张自画像烧的灰烬的宝瓶——在见过了齐达以后的第一晚,她就烧了自己保存了十六年的母亲自画像——听着身后传来的一声一声的“姐姐”,眼泪终于肆意的流了下来。
那声音里终是有了情谊。
我的弟弟,你也认出了你的亲人,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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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回到平康坊的小院,齐达还是有几分心神不宁。他恍惚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偏生又弄不清楚,所有回来后就一直困兽似的在自己书房里打转
与之相反的却是俊俊,出去走了这么一趟,他的心情确实好了许多,因此完全忽略了旁边齐达的失常表现。当然,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要考进士科的事情,因此在稍稍跟老何的儿子何西缅怀了一下西市的热闹场景后,他又义无反顾的一头栽进自己的书海里。
不过,齐达的苦闷也没能延续多久。因为当天下午,驿馆的衙役就送来了张华的来信——本朝太祖开国时候,就在全国邮驿系统上添加了民信一部,所以齐达张华他们之间的书信都是通过驿站往来。
张华首先在信里抱怨了一通交趾的天气,说那里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他之前带去的衣物之类的都生霉了。不过在他回信的时候天放晴了,他开始晒被子。但是据当地人说接下去会有好几个月都是天晴,没有雨,他现在又要开始愁没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