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面无表情道:“搬不动。”
**安愣住,“什么?”
魏檗解释道:“你如今是十一境武夫,神魂凝练至极,实在是拎不动。就像江河里边的镇水铁牛,单凭人力搬迁,太费劲了。我总不能随便动用北岳的山水气运,况且每天来上这么两遭,谁都吃不消。”
**安拍了拍魏檗的肩膀,“夜游神君的名气上去了,道力暂时没追上。”
魏檗建议道:“在集灵峰和国师府设置一道云窝阵法?”
**安笑着伸手凭空画出一张更为“拙劣”的仿冒三山符,若说谢狗仿自三山九侯先生的三山符,属于瓷器里边的官仿官,那他这一手就是典型的民仿官,将就着能用就行,想要跨越宝瓶洲的半洲之地都是奢望。
先前在与大绶玉霄宫,陈清流帮忙三山九侯先生捎了一句话给**安,说以后使用三山符,不必礼敬烧香。
**安选了三处地址,附近的黄湖山,一座籍籍无名的野山,大骊京畿猿蹂栈那边的青玄洞。
到了黄湖山,见那刘叉已经坐在板凳上,头戴斗笠,麻衣草鞋,手持鱼竿,脚边放着酒壶,很像是一位悠哉悠哉的野逸之民。
**安蹲在一旁,没了袖里乾坤的修士手段,类似参与朝会,酒壶和烟杆就不宜随身携带了,确是由奢入俭难。
刘叉好奇问道:“还能继续修道?”
**安笑道:“当然。”
刘叉疑惑道:“所有本命飞剑都毁在了那场天地通?”
**安摇摇头,“都还在,但是暂时无法使用。”
刘叉皱眉不言。当我是谁,既然与文庙有了这场无需发誓的君子之约,岂会人心鬼蜮,让你**安担心后背被捅刀子。
可既然**安不愿坦诚相待,刘叉也就不再多问。换成别的修士,防人之心不可无,藏掖一手杀手锏,是人之常情。但是你**安是谁?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走惯了异乡路的人物,而我刘叉虽是蛮荒妖族,却也曾仗剑横行天下,既然皆是游侠之辈,你我之间,至于如此心怀戒备?
**安笑着解释道:“它们暂时被锁在了几座光阴漩涡里边,就像一门极为高明的锁剑术,是我临时抱佛脚想出的自保之法。万一……万一输给了周密,沦为整座人间的最大罪人,哪怕千年万年,也有一丝靠自己补救的渺茫机会,以鬼物姿态,真真正正当一回纯粹剑修。除了陈清流,任你刘叉是十四境修士,都看不穿此事。”
刘叉点点头,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
**安说道:“名义上是贴身扈从,你也不必影形不离跟着我。”
刘叉笑道:“十一境武夫,如今谁能杀你?”
**安说道:“你们蛮荒的山巅厮杀,只是残酷狠辣,其实不够阴险。”
刘叉点头道:“比不得你们人族的耐心和聪明,擅长算计敌人于无形中。”
文庙让刘叉离开功德林,说是让他给**安担任扈从,其实就是走个各有台阶下的过场。
**安牵头解决掉了存在万年之久的隐患,中土文庙当然需要表示一番。
给个君子头衔,那是骂人。可若是真给个文庙副教主、或是新建学宫大祭酒的身份,**安也未必接受。
像顾旷、秦正修他们这拨正人君子所期待的,**安担任蛮荒战场的“督战官”,类似剑气长城的隐官刑官兼备,就会是一个不错的折中选择。
总是这么关着刘叉,多少有点鸡肋了。但要说让刘叉这位曾经跻身过十四境的纯粹剑修,恢复自由身,在浩然天下随便逛荡,文庙也没有这么大度,万一刘叉哪根筋搭错了,或是做事情跟萧愻一样,谁都承担不起这种后果。可要说什么让刘叉将功补过,去蛮荒战场为浩然出工出力,礼圣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谁也没有这种面子。
当年周密,还能用个既然身为蛮荒修士、总该为蛮荒只递一剑的大义,来迫使刘叉为扶摇洲一役收尾,浩然天下这边,能用什么由头劝说刘叉?长得像人?
刘叉说道:“**安,事先说好,我只在浩然给你当随从,不去蛮荒。”
**安好像急眼了,大声埋怨道:“恁多废话,既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
刘叉点点头。这话,中听。
**安去了下一座山。
刘叉将心思重新放回垂钓,大髯汉子猛然惊醒,狗日的东西,故意大嗓门说话,把即将咬饵的一尾青鱼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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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选择落脚的这座山头,倒也是一处藏风聚水的好地方,有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开山祖师不过是位洞府境,七八谱牒,“三代同堂”,甚至没有开辟祖师堂。在兵荒马乱的世道里逃难至此的祖师爷,设置了一道略显粗糙的障眼法,他们只是潜心修行,也不与山外凡俗往来,偶尔外出,拿一些山货卖了,在市井坊间购买一些衣米油盐。
几个二代弟子,正在跟师父商量一事,说他们打算去大骊京城开办一个镖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跟着师父在这边开山立派,修道是能清净修道,就是日子过得太寒酸了点,主要是缺了钱,耽误修行,只说山上药膳一事,就要耗费好些真金白银。师父倒是不介意他们下山历练,只是担心他们不谙世情,会吃亏,想要在卧虎藏龙的大骊京城站稳脚跟,不容易啊。再者老人内心深处,也怕他们去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红尘里边,被乱花迷了眼,下了山便愈发觉得山中修道太过清苦,便一去不回了。只是一通合计,老人仍是絮絮叨叨传授了他们一些人情世故的学问,以及如何与当地官府衙门打交道的诀窍,准备写几封书信寄给久不联系的山上朋友,托他们为镖局照拂一二。
老人蓦然而笑,惊喜道:“曹沫老弟,又进山寻矿顺便采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