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入喉,他不由闭目细品:“长城风骨浸入小沅江,比起宁音寺的晨露倒是别具风味。”
李缓放下茶碗,盯着颜仲昌良久,发问道:“您不是有尚方宝剑吗,为何……偏偏是颜大人?”
颜仲昌长叹一口气:“朝中有人要走歪路,有人不让他走,那只能是走路的人不走了,或者挡路的人不在了。白希烈二十万人马虎视眈眈,尚方宝剑能保我性命,可若无人拖延时日,待其破关南下,京城百万生灵又何其无辜?”
李缓还欲再问,却被颜仲昌截断了话头。
“渐之你若是不入朝堂,便也不要过问朝堂的事,孑然一身也不错的。只要知道陛下需要十日调兵,朝中有人需要老夫的人头,而天下需要……一个说法。”
李缓垂下头:“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颜仲昌眉峰聚起:“老夫奉旨晓谕,燕王白希烈兴无名之师已失道义,若要取信天下——”
只见他枯瘦手指叩在案几上震散茶晕:“便拿老夫项上头颅作他的投名状!待朝廷援军集结,谁胜谁负再不好说。”
李缓低声叹了一口气。
颜仲昌转了个话题,开口道:“你的冤屈我已经让人去刑部安排妥当,渐之可以放心。”
李缓俯首再拜:“大人知遇之恩,渐之没齿难忘。”
颜仲昌坐在原地,并未起身,片刻后忽的语出惊人:“渐之,你的身世我也已经清楚。”
此话一出,李缓跪在地上身子一僵,冷汗涔涔而下。
颜仲昌摆摆手:“渐之不必担忧,此事我并未外传。李墨仙的行事,我虽不认同,可他破匈奴,安边境,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叛贼。”
李缓抬头惊愕地望向颜仲昌:“那日在藏剑谷,我便已经瞧出端倪,回京之后,我让人悄悄从楚平澜查起,终于寻出了你身世的蛛丝马迹。”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日你坠下山崖,我总有预感渐之福大命大,不会那般轻易殒命,所以写了一封举荐信,在我书房里,渐之若是日后想明白欲再入仕途……”
话音未落,李缓已泣不成声:“朝中如此不堪,大人犹自心系他人?”
颜仲昌托住李缓手肘缓缓起身:“陛下虽为一国之君,可许多行事也并非本愿,朝中不知多少双眼在背后盯着盯着他。”
手指沿着茶碗边沿摩挲,似乎在考虑要如何说下去:“渐之胸怀天下,腹有良谋,这浑浊不清的朝廷社稷,总要有人为君固本清源。”
李缓喉结滚动数次,舌尖抵着上颚生生将血海深仇咽回腹中,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颜仲昌的话。
“陛下是个明君,渐之……你日后总会知道的。”
灯火忽明忽暗,摇曳出颜仲昌的眉间沟壑。
看着李缓挣扎的神色,颜仲昌又叹了一口气:“渐之若是日后若是不能为朝廷效力,那便远走高飞,陛下……极为聪明,我能查到的,只要陛下想查,你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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