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更鼓声穿透雨幕,叛军阵脚大乱。
“天亮了!”
不知谁尖叫一声,孙文明挥刀砍翻两个逃兵:“慌什么?离天亮还差两个时辰!”
话音未落,镇军将军王茂的骑兵从朱雀门杀进来,马蹄溅起的泥水甩在叛军脸上。
“王将军来救驾了!”
宫娥们哭喊声里带着颤音。
王茂银枪挑开雨帘,直取孙文明面门:“逆贼看枪!”
两人战作一团,雨水顺着枪杆往下淌,血珠子溅在白玉阶上。
“绑了孙文明!”
萧衍亲自监刑,叛首被按在刑场上犹自强辩:“昏君无道……”
“堵住他的狗嘴!”
刽子手大刀一挥,血溅当场。
雨还在下,把宫墙洗得发亮。
萧衍望着满地残红,长叹一声:“传旨重修神虎门,再铸铜壶滴漏。”
这场雨,终究还是洗净了宫闱。
“八百里加急!豫章告急!”
郑伯伦的急报在梁都引起轩然大波。
原来那个目不识丁的江州刺史陈伯之,竟被手下撺掇着举起了反旗。
要说这陈伯之也是糊涂,偌大个江州竟被三个幕僚玩弄于股掌。
邓缮、褚緭、朱龙符三人狼狈为奸,把官仓当自家米缸。
梁武帝派人来查账,他们竟撺掇主公造反。
这种吃里扒外的伎俩,当真比唱戏的还会变脸。
“明公且看,这是建安王密信!”
邓缮抖着伪造的信笺。
陈伯之捧着信老泪纵横:“齐室待我天高地厚,今日唯有以死报君!”
可笑这莽夫,连信上公章是萝卜刻的都没看出来。
王茂的骑兵踏碎晨雾杀到时,豫章城头正飘着郑伯伦的战旗。
“放箭!”
豫章太守郑伯伦在城头亲自擂鼓,箭雨泼水般浇向叛军。
陈伯之在马上看得分明—前头有王茂的陌刀阵,后头有郑伯伦的守城弩。
这哪是打仗,分明是钻进铁桶了。
“快走!绕小道!”
亲兵扯着嗓子喊。
陈伯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忽然想起当年受禅台上,梁武帝亲手给他系上的金印紫绶。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要贪那几斗昧心粮?
残阳把逃难的队伍拉成长蛇。
陈伯之望着越来越宽的江面,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追兵的马蹄声。
陈伯之腹背受敌,招架不住,带着家眷往北逃窜,抄小路渡江投奔北魏去了。
且说前些时,魏任城王澄刚当上镇南大将军,就接了桩烫手差事——护送齐朝逃来的建安王宝夤。
这宝夤倒也硬气,为故主萧鸾披麻戴孝,在洛阳城外搭了间茅草棚,整日哭得昏天黑地。
元澄带着文武官员来吊唁,黑压压跪倒一片。
宝夤突然“咚”地磕头,额头撞地声听着都疼:“王爷!
求您借兵伐梁,替齐国报仇啊!”
元澄还没答话,帐外又闯进个红脸汉子,正是梁朝降将伯之。
他叉着腰嚷嚷:“梁朝如今是烂透的瓜,不趁这时候啃一口,等着当烂泥踩吗?”
这嗓门震得房梁上灰都簌簌落。
元澄一拍案几:“好!两位的仇,魏国的刀,咱们这就进宫面圣!”
要说这魏主也真是,早前齐和帝在江陵登基时,镇南将军元英就跪在丹墀上磕头:“陛下!
梁朝内乱,正是啃骨头的好时机!”
车骑大将军源怀也在旁帮腔:“机不可失啊!”
魏主当时听得直搓手,当场封元澄当大将军,赐了尚方宝剑,眼瞅着就要大军开拔。
谁料想临了临了,魏主突然变卦。
元澄正点兵点得热汗直流,快马传来圣旨:“且慢!南边水网纵横,恐有闪失。”
这一下可把澄整懵了。
他攥着虎符在营帐里转圈:“主上这是唱的哪出戏?
前日里不是说好要直捣建康吗?”
老参军捻须叹气:“您瞧,元英他们嚷嚷着南征,源怀又在边上拱火,主上怕是让这帮武夫吓着了。”
话音未落,又有探马来报:“梁朝那边听说咱们要出兵,吓得连夜修城墙,这会子怕是连尿都吓凉了。”
元澄跺着脚直骂:“糊涂!梁人修城正说明心虚!
这时候不出兵,难道等他们缓过气来?”
可圣命难违,只能眼睁睁看着伯之和宝夤在洛阳城里干着急。
后来人说起这事,都道魏主不乘机南下,实是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