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拂去袖上夜露,目光掠过远处坍颓的望夷宫:"刚刚收到情报,项羽也成了王,项王尚在鸿门,楚军距此不过三日路程。若关中父老见沛公与暴秦无异..."
话未说完,殿内突然传来陶罐碎裂声,夹杂着女子尖叫。
他弯腰拾起半片青玉瓦当,背面还刻着"万世永昌"的篆文。
萧何抱着竹简从偏殿窜出,衣襟沾满灰尘:"子房!我在御史台找到秦朝户籍图册了!"他的眼睛在暮色里发亮,"关中三百里,三十万户的田亩税赋全在这里!"
"萧丞相当真是..."张良话音未落,萧何已旋风般冲向宫门,险些撞倒举着酒坛的周勃。几个醉汉倒在丹墀下打鼾,酒水顺着玉阶流成蜿蜒的小溪,浸透了散落的竹简。
绕过十二座金人像时,张良停住脚步。始皇帝收天下兵刃铸就的巨像已蒙尘,最高那尊的左手断落在地,露出青铜骨架里封存的戈戟残片。他突然想起博浪沙的铁锥,刺破秦王车驾时迸出的火花。
那时候他把给弟弟下葬的钱都省下来了,就是想多买些矿石,多锻造几次,为武器锻造提高容错。
"先生也来看这些哑巴巨人?"老卒拄着扫帚在清扫落叶,"当年我们抬铜汁都抬断腰,胡亥登基那日,赵高说金人流泪,其实是铜锈..."
张良的指尖触到金人足甲上的铭文,忽然听见背后脚步。刘季敞着衣襟走来,脖颈还沾着胭脂,赤霄剑随意拖在地上,在青砖上划出细碎火星。
"子房啊!"他大笑着拍打金人,"你说老秦人弄这些铁疙瘩作甚?不如熔了铸钱,给兄弟们换酒喝!"
"沛公可曾听过咸阳童谣?"张良的广袖拂过铜锈斑斑的裂缝,"金人开口日,山河变色时。这些铜像封着六国刀兵,也镇着天下人心。"
刘季的笑声戛然而止。暮色里飞来几只昏鸦,落在金人肩头啄食铜绿。远处传来女人的啜泣,某个醉汉打翻了灯烛,火光窜上褪色的锦帷。
"晦气!"刘季突然踹了一脚金人,震得鸦群扑棱棱飞起,"传令下去,明日把这些破铜烂铁全扔进渭河!"
张良望着刘季远去的背影,弯腰拾起从金人掌心坠落的铜符。月光照亮符上小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正是传国玉玺的铭文。他指尖抚过断裂的印钮,忽然听见太史阁方向传来萧何的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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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踩着满地碎玉转过回廊,两个醉醺醺的军士正用戈矛戳弄漆器残片,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在椒兰殿外找到樊哙时,这屠夫正用斩马刀劈砍金丝楠木柱取乐。
"樊将军可知沛县桑叶涨到几钱一担了?"张良突然出声。樊哙的刀锋险险停在木柱裂痕处,那里渗出暗红的漆,像极了当年泗水亭的榆树淌出的树脂。
"你们在沛县杀狗时,可有百姓赊过肉账?"张良捡起半块残破的陶量器,"秦斗比齐斗多三成,关中妇人舂米十斛只得七斛,剩下三斛都喂了这些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