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被衙门捉走了……”
半时辰前,城门下。
两名年轻江湖人看着秦羽被十三衙门拖走,面面相觑。
“洛州城副总兵不是咱们八师叔吗,我去找他想想办法,咱们兵分两路,你现在赶紧回门派,把消息告诉掌门,务必要在天亮前赶回来。”
一阵慌乱过后,还是年纪大一些的白夏迅速冷静下来,对着身旁的师弟韩楼安排道。
“好,好,我现在就回门派,明天开城门前一定能赶回来。”
说罢,韩楼骑上大马就向东奔去。
鹿山剑派距离此地并不远,他有充足的时间回门派请救兵再赶回来。
白夏看着师弟离去,自己也转身向城内走去。
印象中,自己的那位副总兵师叔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去找他帮忙,他会不会同意。
白夏和韩楼两人没注意到的是,有黑袍人站在阴影处,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很快,白夏就来到了洛州城副总兵卫府门口。
“咚咚。”
白夏上前,敲响了大门。
门房通报过后,他走进了张府。
“师叔。”
厅内,白夏恭恭敬敬地对坐在椅子上的张簇施了一礼。
张簇刚刚从出事的城墙上巡查完回府,尚未卸甲,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你是何肖的徒弟?”
打量了白夏一阵,张簇抖了抖脸上的络腮胡子,开口问道。
何肖是鹿山剑派的副掌门,与他关系甚笃。
“回师叔,晚辈是师父的大弟子。”
白夏依旧恭敬道。
张簇嗯了一声,抬了抬手,示意他入座。
“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白夏没有动弹,又俯身施了一礼:
“师叔身为一城副总兵,应当知道今日傍晚城门处发生的事情。
我那大师兄秦羽,掌门师伯的亲传大弟子,今日与秦山派弟子发生了冲突,在城楼上将其一剑刺死,现在被十三衙门捉拿去了大牢,不知会被如何判处。
晚辈前来拜访师叔,便是来告知师叔此事,恳求师叔出手相助。”
张簇的眉毛一下皱了起来。
秦羽这小子他是知道的,天资不错,被门派当作下一任掌门培养。
没想到今日城楼上杀人的是这小子,当真是有些狂悖。
白夏见张簇一直没回话,心里不禁惴惴,抬头看了一眼紧皱着眉头的师叔。
良久,张簇才开口道:“我与十三衙门董留还有些交情,会去找他问一问。”
不等白夏脸上露出喜色,张簇又接着道:“可我如今毕竟是朝廷武将,不能对衙门太过干预,秦羽毕竟是被十三衙门逮住当街杀人,最后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师叔出面,想来十三衙门不会不给面子。”
白夏暗暗捧了一句。
张簇摇了摇头,心道你小子知道什么,如今十三衙门不同往日,是由那位殿下亲自统管,再不会任人拿捏了。
只希望此事能大事化小,保住门派的这根苗子吧。
……
夜,洛州城十三衙门。
“张总兵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签押房内,刚刚从客栈回来的董留与张簇相对而坐。
桌前,热茶雾气升腾。
“鹿山剑派作为我大宁五大门派之一,门徒众多,一向行侠仗义,又培养出张总兵如此朝廷栋梁,确实是我大宁江湖之幸。”
总捕董留笑呵呵地给张簇续上了一杯茶水,接着道:
“只是……贵派弟子秦羽此次作案,情节太过恶劣,还是在城墙之上众目睽睽下杀人,让衙门着实有些为难。
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太觉教贼子董平入宫刺帝,诛鼎楼莫无风在京城外与金吾卫大战一场,
陛下震怒,我们总督大人下令衙门彻查太觉教和诛鼎楼贼子,江湖上人人自危。
在这个节骨眼上,贵派秦羽行事还如此猖獗,当街进行江湖武斗,完全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
这事儿,实在是没有可网开一面的余地啊。”
“唉。”
张簇长长叹了一口气,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董留的眼睛,问道:
“不知,衙门想如何处置秦羽?”
“明日卯时二刻,于菜市口斩首示众。”
董留抬头,对视上张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张簇愣住了,一颗心直接沉了下去,急忙道:
“怎会如此,就算是当街杀人,此案也应传回京中,由刑部或衙门总舵亲自下令,才可处以死刑,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你们怎么……”
董留与张簇对视着,默默摇了摇头:
“这就是衙门对于此事的决定,张总兵,抱歉。”
说罢,董留抬起了茶杯。
张簇紧皱起眉头,按理说这董捕头不该如此不留情面,衙门的处理方式也丝毫没有按规矩来走,处处充斥着不合理的地方。
既然董留已经下了逐客令,张簇也没再多留,起身与这位一州总捕拱了拱手,便走出了衙门。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张簇上了马车,轻倚在了座位上,闭目思考着。
按理说,十三衙门分舵并没有判犯人死刑的权力,除非是此案情节严重,由知府与一州总捕共同升堂断案,方可判处死刑。
可别说在府衙升堂了,知府大人此时知不知道此事还得另说呢,他董留哪来那么大胆子直接下令斩首的?
“除非,有人直接命令他。”
张簇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突然想起,守城官兵与自己说的事,这是一条被自己遗漏的重要线索。
在秦羽刚刚杀完人的时候,有黑衣男子三步登上城墙,一脚把秦羽踹了下来。
十三衙门到来后,董留直接就将秦羽押走,并未过问那一行车队与黑衣男子的事。
“这下可麻烦了啊……”
两息之内,不费吹灰之力,三步登上城墙,如此功力,起码是九品观云境。
有九品的护卫,从西边过来的,还能直接命令一州总捕斩首犯人。
那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好难猜啊。
……
夜,鹿山剑派。
韩楼一路风尘仆仆,不吝马力,终于在三个时辰内赶回了门派。
这是位于洛州城西侧的一座高山,依靠洛河,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鹿山剑派便坐落于此。
鹿山剑派是在大周时便兴起的门派,传承悠久,一手鹿鸣剑法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战乱时期,鹿山剑派上一任掌门下令闭门封山,没有参与十八路烟尘逐鹿天下的战争,因此传承至今。
等到宁太祖皇帝问鼎天下,鹿山剑派这才再次打开山门,重新踏入江湖,位列江湖上五门四庄三楼之一,被称为第五大门派。
原因只有一个,当代鹿山剑派掌门,是一名九品观云境的剑客,鹿鸣剑法的集大成者,实力极为强劲,吸引无数江湖年轻人前来拜师。
五大门派,四大山庄,三名楼,其势力内至少有一名九品强者坐镇,方可位列其中。
鹿山剑派因只有掌门一名九品强者,因此陪坐末席。
以铸剑闻名天下的藏雨剑庄,有天下第九的陆听风坐镇,尽管其并未有其他九品高手,依旧在四大山庄之列。
如封行楼与诛鼎楼这般拥有数名九品高手的势力,封行楼楼主季灵位列天下第十,诛鼎楼楼主莫无风位列天下第八,有如此高手坐镇,
此二楼更是江湖上的顶尖势力,仅次于大宁第一反贼大教太觉教。
月旦阁也位于江湖三大名楼之内,至于它有什么实力,从未有人听说过。
为什么它也能位列其中,因为这份江湖上公认最为公允,最被人接受的名单……本就是它排的。
还有其他江湖势力,暂且不表。
至于大宁五大家族,并不算江湖势力,他们早就深深扎进了这座天下的血肉中,朝堂、江湖、商界,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言归正传。
此时已至深夜,韩楼骑马闯入山门,急匆匆向掌门的院子跑去。
“韩师兄,韩师兄,你怎么了!”
守门的弟子连忙拦住了韩楼,生怕他冲撞了掌门。
“你速去禀报掌门,我有要事相告,秦师兄杀人,被十三衙门捉走了!”
韩楼急切道。
守门弟子一听,连忙向院内走去。
不一会,韩楼就看到院子的灯火被点燃,掌门丁辞披着袍子就走了出来。
他是一个胡子略显花白的老人,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大半夜突然被叫起来,韩楼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疲惫。
“去把你师父叫来,去议事堂。”
掌门丁辞声音有些沙哑,看了韩楼一眼,朝议事堂走去。
韩楼又急匆匆向自己师父的院子走去。
上一任鹿山剑派的掌门有八位弟子,一位就是掌门丁辞,另一位便是韩楼的师父何肖,最小的一位,便是洛州城副总兵张簇。
很快,韩楼便把自家师父叫了起来,来到了灯火通明的门派议事堂。
“说说,怎么回事。”
议事堂内,丁辞坐在上首,副掌门何肖坐在他旁边,韩楼站在两人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两位门派长辈讲述着今天傍晚发生的一切。
良久,丁辞长长叹了口气。
这位一剑将门派扬名于世的老人抬起手,在桌面上轻敲两下,看向了自己的师弟。
“何肖,你去走一趟吧。
京内刚刚发生如此事件,朝廷震怒,想要再次镇压一次江湖。
如此关头,羽儿又如此行事,依我看,估计是无法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