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风很冷,耄耋的老人坐在长椅上,拢了拢身上杏色的针织衫,谷雨轻轻的呼出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白雾。
自从寿数尽损之后,她的身体机能也跟着下降了,平时不太爱走动,连带着觉也睡不进去了,大多数时候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
天空还没有破晓,头顶的树枝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晃动声,一阵冷风吹起了她银白的发丝。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帮她隔绝了刺骨的寒风。
闭目养神着,谷雨并未回头。
狐黎将放在胳膊上的薄毯轻轻的盖在了她身上,随后落座在她身侧。
“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狐黎轻声道。
谷雨睁开了眼睛,看着没有一丝星子的黑夜:“每个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伸出手,轻声道:“一会又要下雨了,今年的雨有些频繁呢,从Y蔓延到S市的潮湿一直都没有停过。”
狐黎垂着眸子没有回答。
收回了视线,谷雨看着腿上的薄毯:“我一直都在等你来找我,但是你心里藏着的事情太多,一直都在躲着我。”
“……也许是我这种人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吧。”
谷雨轻笑:“被秘密笼罩的人都害怕被看穿,你不是咱们局里的唯一一个,像你们这样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远离‘先知’。”
狐黎抬起眼睛看着她:“不是唯一?”
谷雨淡声道:“上一个是张禹谨。”
狐黎愣了愣,像是才想起这个人。
自从灵安局被炸之后,事情发生了太多,衾无冕与竹子重回过去,‘弑神’被捣毁,然后一切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衾无冕死的尸骨无存,竹子带着‘黄泉’的消息从七年前归来。
与这些事情相比,一直挂在灵安局内部关于张禹谨的那张通缉令倒显得不像是什么大事了。
“‘青丘’漂亮吗。”谷雨忽然换了话题。
狐黎回了神,听着她的发问,眼神暗了暗:“……混乱,制度森严,适者生存,像原始社会。”
“但你很合适,不是吗。”
“……”
谷雨轻笑:“从‘原始社会’带出来的兽性不会因为你变成了‘文明人’就会消失,就像被你杀死的人,不会复活。”
眸子越发的深邃,狐黎的脊背微妙的绷紧。
谷雨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尾的纹路让她的脸看上去格外的和蔼,像是一位真正睿智又慈祥的老者:“放松点,我们只是在闲聊,别让人看到什么不对。”
狐黎蓦然想起上一次在病房内赵局手中捏着的监听耳麦。
放下了手,谷雨轻声道:“先知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解读,这意味着我的余生必定活在监视里,这一直都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共识不是吗。”
抿了抿唇,狐黎没有说话。
一滴带着凉意的细碎雨丝坠落在额间,谷雨抬起头:“下雨了。”
深吸了口气,狐黎站起身去搀扶她:“我送你回病房。”
谷雨并未拒绝,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眸底红光轻闪,一丝红色的灵气悄无声息的在两人交握的手指蔓延。
热源遍布全身,华发上绑着的皮筋轻轻的发出滋滋声响,谷雨的表情未变,被狐黎拽起。
垂着眸子,狐黎带着她往回走。
手指轻轻收紧,谷雨表情平淡,看着前方,嘴唇未动:“藏着秘密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回避先知的。”
眼眸深了深,狐黎回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