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木桌沿的酒渍在夕阳下泛着琥珀光。
广宗县外这家野店今日格外喧腾,掌柜的攥着油腻抹布擦了三遍柜台,汗珠还是顺着脖颈滑进粗麻领口——堂下坐的尽是刀鞘裹粗布的江湖客,酒碗碰得哐当响。
“要说那对鸳鸯煞星”
疤脸汉子把酒坛子砸在榆木桌上,喉头滚动着浑浊酒气,
“老子在并州道上亲眼见过他们使的鸳鸯钺!”
满堂哄笑里他涨红了脸,扯开前襟露出条蜈蚣似的旧疤,
“那日梁安王府十八盏气死风灯全灭了,就听见瓦片响得像六月雹子——”
角落里的说书先生突然把醒木拍得震天响。
众人倏然噤声,只见他枯瘦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勾出个歪扭的"梁"字:“三更梆子刚敲过两轮,巡夜的家丁还在角门赌骰子。忽听得琉璃瓦哗啦啦碎了一片...”
他故意拖长声调,看二十几个酒碗悬在半空,
“等他们擎着火把冲进内院,嗬!那雕着五爪金龙的檀木拔步床还在淌血,帐幔上溅的全是脑浆子!”
满堂爆出炸雷般的喝彩。
穿皂色短打的少年挤到最前头,袖口还沾着马粪:“我表兄在京都当城门吏,他说那日寅时城楼上吊着颗血葫芦,守军拿竹竿捅了半晌才敢近前——你们猜怎的?”
少年突然压低嗓子,
“那头颅嘴里塞着半截舌头,城垛上拿人血写着'民膏可榨,民骨可折否?'”
粗陶酒碗突然碎在青砖地上。
独眼老者拄着九环刀起身,刀柄铜环撞得叮当乱颤:“该!那梁安王在封地拿人骨熬灯油的时候,可想过自己的天灵盖会被掀成两瓣?”
他独眼里迸着凶光,
“那对煞星把尸首摆成跪姿对着城门洞,听说乌鸦盘旋了三天三夜都没敢落嘴——”
暮色漫进窗棂时,野店屋檐下两盏破灯笼晃得厉害。不知谁起了头,二十几条粗粝喉咙突然吼起《斩王令》的调子,惊得马厩里老马直打响鼻。
掌柜的缩在柜台后数铜板,听着满屋刀剑相击的铿锵声,忽然觉得梁安王被割开的喉管里,约莫也涌出过这般灼热的血。
后厨里,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又快又急。
梁淮安的手刚摸上安怀玉的腰,就被她一菜刀拍在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贱货,做你的菜去!”
安怀玉头也不回,手里的菜刀舞得飞快,案板上的肉馅被剁得细碎。
梁淮安揉了揉发红的脸颊,嘟囔道: “切,老夫老妻了,还不让摸。”
他蹲下身,掀开地砖,从暗道里拖出一具尸体,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搬一袋面粉。
他撒了些药粉在尸体上,腥臭味顿时消散无踪。
梁淮安抄起剔骨刀,刀刃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寒光。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尸体分解成块,然后剁成肉泥,随手扔进安怀玉的菜盆里。
安怀玉瞥了一眼,手里的动作丝毫未停:“今天客人多,多包些包子。”
她将肉馅揉进面团,手指灵巧地捏出褶子,一个个白胖的包子整齐地码在蒸
笼里。
梁淮安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笑道:“你说,外面那些江湖人要是知道他们吃的包子馅是什么做的,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安怀玉白了他一眼,手里的菜刀又举了起来:“少废话,赶紧干活!”
梁淮安嘿嘿一笑,转身继续剁肉,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后厨的烟火气里,蒸笼上的白气渐渐升腾,掩盖了案板上残留的血迹。
暮色四合,野店屋檐下两盏破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最后一拨江湖客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店堂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灶间偶尔传来的锅铲碰撞声。
梁淮安从后厨踱步而出,玄色长袍下摆沾着几点油渍。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掌柜的佝偻着腰凑上前,双手捧着一袋沉甸甸的铜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梁公子,这就是今日的收入了...”
掌柜的声音发颤,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梁淮安掂了掂钱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柜的见状转身就要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扯住后领。
梁淮安五指一收,掌柜的就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四肢在空中徒劳地扑腾。
“魔教之人的钱财也敢私吞?”
梁淮安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说情话,手上却猛地加力。
"砰"的一声闷响,掌柜的脑袋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柜台后打盹的两个店小二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又若无其事地合上眼皮。
“要死啊你!”
安怀玉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
“你就不能等人跑出去了再捏死?这地脏死了!”
梁淮安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抬头望向楼梯口。
安怀玉倚在栏杆上,一袭月白长裙纤尘不染,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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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着眉,嫌弃地瞥了眼地上的狼藉:“今晚的客人还没走完呢,你这一手血糊糊的,叫人怎么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