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纵使天各一方
我生于大山,离开大山,回归大山。
自我记事起,我就缺少了一样别人都有的东西——关爱。每次看到别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玩耍的时候,我都会想,我的父母在哪里?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我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从哪里想起。
后来,我看到其他村民从山里带回来的猎物和果实,我问他们——
/这些都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是这座大山,我们生长的这座大山,我们和它们一样,是这座大山的子女。”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我和这座大山之间的关系,我对大山产生了向往。
村里的大人们都说,大山里是山神居住的地方,不欢迎人。但是,我一直都想去大山里看看。
终于,在我六岁的一天清晨,我偷偷溜进山里去。大山里的景象让我着迷,这里的大树会让我倚靠,这里的鸟儿会为我歌唱,这里的花儿会为我盛开……相比起那个村子,这里更让我感觉到——家。
可是我也知道,这些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大山是所有人的父母,对每一个孩子都是平等的。想到这里,我开始想要更多,一些只属于我的东西,我想要只属于我的亲情。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成熟,想了那么多事情,也可能只是在大山里待久了,肚子饿了。总之我莫名开始流眼泪,开始哭泣,虽然说起来很丢人,但是我的眼泪能引来她,太值得了。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她还是一团青色的雾气,就向我飘过来,我知道她就是这座山的山神。她变幻着各种古怪的形态,就像是在吓唬我一样,但是她就和这座大山一样,没有任何恶意,甚至我觉得村子里每一个孩子都比她更可怕。
结果,我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变了,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是我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美丽的事物。
她对我微微笑,那笑容是多么美好!
她牵起我的手,那动作是多么温柔!
那之后,她带着我回去了村子里,在村子前面跟我分开,大人们看见我一个人从大山里回来,都说是山神保佑,实际上好像也是这样一回事。
第二天清晨,我又偷偷溜进大山里,然后又遇上了她,她还是那样温柔,牵着我回去村子里。说实话,我有些痴迷上这种感觉了,所以之后几天我都这样去找她了,也每一次都让她送我回去村子里,但是……
我也开始害怕,害怕她哪天就讨厌我,不再送我回来了。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再去过山里面。可是一天见不到她,我却每天都在想着她,食不下咽,寐不得眠。
终于,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感觉,我又在凌晨的时候偷偷上山去。然后找到了一块空地,那里有一块大石头,我爬上去,眺望远方想要去找到她,但是我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我失落的时候,坐下来休息,就听见身后的动静。我转头看到她,她也看着我,多想时间就这样停住啊。
旁边的树伸出枝干把我接下去,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肯定和她有关。
然后她牵起我的手,肯定又想要送我回去村子里,但是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什么都没有的村子里,所以我没有动,突然——
//你不想回去吗?//
她开口说话了,可我不敢回答,回去,我当然不想回去。
//这里是我家,你不回自己家去吗?//
家,我也想要有那样的东西,但是已经没有比大山更像是家的地方了。我一直不说话,她看上去有些低落,不行,男子汉怎么能这个样子,所以我鼓起勇气开口——
/我不想回去,山里待着很好,我不想回去。/
//可是,随便进别人的家里是不对的吧。//
/那你带我在你家里玩玩吧,那样就不是随便了。/
//唉?那,你在太阳下山之前必须回去。//
/好,那我们快点出发吧。/
太好了,她没有拒绝,让我松了一口气,也让我能好好享受大山里游玩一天。这一天我玩得真的很开心,是最开心的一天。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太阳就像是在一个时辰里从东边来到西边,虽然舍不得走,但是男子汉可不能食言。
在村前告别时,我提出了一个任性的要求——
/今天我玩得很开心,谢谢……我,以后还可以再来吗?/
//当然可以,不过每次你都要像今天一样,日落之前回村子。//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对我来说,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之后,我每天都会到山里去玩,和她分享一些我的想法,她又带着我在山里四处游玩。久而久之,我和她的关系被村里的大人注意到了,他们开始推崇我,说我是“山之子”或者“神明眷顾的孩子”什么的。嗯嗯,或许确实是神明在眷顾我,让我能够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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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些年头,我长大了一些,已经可以平视她的眼睛了,然后有一天,她跟我说抱怨了一些事情。
//和村民们说话真不方便。//
/那我帮你去跟他们说吧。/
我这么说了,因为村子里似乎对我很崇拜,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那在这方面,我应该还是有些话语权的。于是,我成为了大山的使者,向村子传达大山的旨意。
……
同一年晚些时候,我和她走到了最开始遇见她的地方,远离村子的地方,这里还是那个样子,什么都没有。她突然发问——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逃走?//
/因为你不够吓人吧,也不会真的吃了我。/
//明明其他的小孩儿都会逃跑的。//
那时,我又想起了那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我又陷入了思考,只不过这次,我得出了答案——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能找到他们的依靠吧,我只是找不到那样的东西而已……不过现在有了。/
//有了?是什么呀?//
/喏,就是你。/
//哈?!休,休要胡说!//
/你不愿意吗?/
我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这样子她一定会答应的,虽然有点小对不起,但是只有这一次,我要利用你的缺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