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虬髯客等人便随着阿史那四附离一同奔五原而去。这一路又是大半日,众人驰过高原草场,眼见原上穹庐毡帐渐多起来,想必离五原可汗牙庭亦是不远,薄古停下马来吩咐阿罗立快马先行一步前往可汗大营,尔后对虬髯客等人说道:“诸位英雄,大汗牙庭就在前方,天黑之前因该能到,今夜吾等又可开怀畅饮一番,不醉不休啊!”说罢众人齐是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又继续前行,至日暮时分,终抵可汗牙庭大营辕门,薄古正要引诸人入营,忽然营内走出一人,身形较之四附离略显廋弱,可双目却是炯炯有神,眉宇之间亦隐隐透着凶戾之气,薄古等三人见了他走近上来,亦是慌忙翻下马来,毕恭毕敬立在那里,这模样教虬髯客等人见了,便知此人大有来头。此人一路过来,健步轻盈,落草无声,踏雪无痕,及至走到薄古面前,厉声对他说道:“中原来的朋友毋需你们操心了,退下去吧。”薄古三人略显惶恐说了声“是!”便牵着马匆匆往营内进去。
那人喝退了薄古三人,对虬髯客等人施了一礼说道:“阿史那、矣今,大汗扈从侍卫长,诸位可是中原来的朋友?”虬髯客朗声说道:“正是,还望矣今兄弟引荐大汗。”矣今冷淡说道:“大汗今日不在帐中,诸位先随我去见一人吧。”虬髯客等人见他面色不善,想这其中必有蹊跷,不过此刻矣今亦不由他等人分说,也只得暗恃戒心,谨慎地随他入营而去。
矣今领着虬髯客等人绕过几个毡帐,走往大营深处,直至一个狼纛帐前,矣今撩开帐帘说道:“晚宴已备,请诸位朋友进帐入席再叙吧。”此时天色渐暗,帐内烛火暗淡,亦是看不出如何情形,李靖在贴着虬髯客耳边小声说道:“来者不善,这情形多半是鸿门宴,大哥得小心应付。”虬髯客一迟疑,轻声笑道:“既然来了,哪怕龙潭虎穴,也得进去闯一闯了。”说罢昂首阔步,便往帐内走去,其余人见状,亦小心翼翼随他鱼贯而入。
虬髯客等人一入帐内,即有一人迎上前来,哈哈笑道:“原来这就是在草原一箭双雕的英雄,果然个个气宇不凡啊!”虬髯客将这人打量一番,只见他宽额高颧,鹰钩鼻梁,金发碧眼,并非突厥人,而是西域人士,心中虽有诧异,仍作呵呵笑道:“不敢当,请教这位朋友大名。”这人说道:“在下史属胡悉,原是龟兹商人,如今乃是大汗帐前军师。”说着转身指着帐中另坐一人说道:“这位乃是大汗胞弟,叶护大人阿史那、叱吉设,亦是久仰诸位英雄,故今日特设一席陋宴,为诸位英雄接风,也算尽一番地主之谊。”话音刚落,叱吉设一脸佞笑,起身上前说道:“听闻这位英雄一箭射落两只金雕,这武艺可谓登峰造极,只恨不能亲眼目睹。今日特备薄酒一席,为各位英雄接风,也算彼此交个朋友。”说罢,一副热情洋溢,硬是将虬髯客等人迎入席中。
虬髯客见这一席尽是塞北珍味佳肴,显然费尽了心思,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叱吉设如此取媚奉迎,必有所求,一想至此,虬髯客虽不知他所图何事,却也知他暂时不会起加害之心,这也就放下心来,与叱吉设互敬过几杯,相互客套一番,叱吉设问道:“诸位英雄此来漠南,不知有何贵干?”虬髯客笑道:“素闻贵国南起大漠,北至北海,东自辽海以西,西至西海万里,甚是景仰,故此特来见识一番。”叱吉设听罢,略显得意,一旁的史属胡悉已接口笑道:“听闻贵国如今有些动荡,在下看诸位倒更是像来漠南避祸来的吧。”叱吉设佯叱史属胡悉道:“这几位英雄身手不凡,又怎会是落魄至此,我看是来求一番鸿鹄之志的吧。”虬髯客见他二人一唱一和,道破自己心思,倒也不显意外,呵呵笑道:“叶护大人如此盛情,一款陋宴薄酒,也煞费苦心,亦显心怀远大啊。”叱吉设哈哈大笑起来,举杯说道:“既然彼此志同道合,还当相互照应,干过这一杯,大家就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了,朋友若有事相求,吾等自当在所不辞。”说罢昂首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虬髯客见状,随即也举起酒杯,敷衍笑道:“彼此各取所需,好说!好说!”说罢亦是一饮而尽。叱吉设见状,满意说道:“爽快!爽快!”说着递给史属胡悉一个眼色,史属胡悉立刻会意,遣人抬上一箱珠宝,至于帐中,笑着说道:“这些金银,聊表吾等心意,若诸位办事得利,今后一番富贵自然包在叶护大人身上。”虬髯客眼见满帐金光璀璨耀眼,睨眼一笑,起身说道:“老哥无功不受禄,叶护大人有何吩咐,尽管直言便是。”叱吉设与史属胡悉对视片刻,又一脸阴笑道:“今日只为诸位接风,彼此交个朋友,这些金银,诸位尽管拿去,一会在下便着人抬到各位住处去。大汗出去狩猎,明日就将回帐,届时在下定向大汗引荐诸位英雄。”这说得虬髯客亦无法推脱,只得笑而不语,独自喝了几杯。此后叱吉设一番闲扯,直至深夜,又遣人送虬髯客一行人前往早已安排好的住宿营帐,叱吉设这一番满腔热忱,也算淋漓尽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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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亮不久,忽然帐外一阵欢喝惊动虬髯客等人,众人出帐一看,只见远处戎马万乘,高牙大纛,前后拥簇,蜂涌而来,而其中为首一人,身材魁伟,铜肤铮骨,身着绿绫锦袍,编发披垂肩胛,丈许帛练裹额,当胸那串狼牙兽骨项链更是寒森逼人,一路走来,横眉冷目,盛气凌人,所过住处,突厥将士军民皆伏地而拜,看这模样,该是始毕可汗了。虬髯客等人立在帐前,遥遥见着始毕可汗穿过大营,直往中央牙庭过去。此后不久,薄古兴匆匆地跑来,打过招呼,便对众人说道:“大汗邀诸位英雄前往牙庭一叙。”虬髯客谢过薄古,整了整衣衫,便带着一行人随薄古奔牙庭而去。
这牙庭虽是可汗金帐,其实无非也就是个大一些的穹顶毡帐而已,尽管帐前帐上有各种狼首兽牙、蜺旍云旗作图腾装饰,遥望过去煞有介事,可其若与中原天朝禁宫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也难怪当年隋帝杨广大业三年那次北巡,启民可汗于榆林只单单见了隋帝的一个“风行殿”,就惊为仙阙,叹为观止,彻底折服于天朝威仪。虬髯客等人入了牙庭,见那始毕可汗正仰首伸眉,倚坐帐首,而叱吉设与史属胡悉一脸诡笑陪坐在两侧,矣今则手持一柄长剑,金刚怒目,端立在后,其余尚有突厥各个联盟部族首领正襟危坐在四周,阿史那四附离亦精神抖擞地挺立帐门两侧。尽管这帐内一个个都非等闲之辈,虬髯客依旧一幅鹰扬虎视,踔厉风发,藐视群雄,傲然踱入帐来,十足霸气,亦教在座突厥人相形见拙。
虬髯客等人步入帐中,一一报过名号,始毕可汗随即开门见山问道:“诸位此行来我大漠有何贵干?”虬髯客笑道:“久仰大汗之名,特来瞻仰一番。”始毕可汗哈哈笑道:“朔方梁师都与河西李轨前些日子遣史来朝,表示俯首称臣,可是各讨了一个藩王过去,朕看你也为此而来吧。”这梁师都与李轨也算一方豪杰,虽尚未公然反隋,却都在西北河套地区占山为王,割据一方已久,如今居然密通突厥,看来也都是野心不小,虬髯客等人听了,亦是暗自吃惊。虽是如此,虬髯客亦不动声色,反而笑道:“大汗如今臣服于那隋帝杨广,这封号亦是大隋给的,如此看来与朔方梁师都、河西李轨之辈也差不了多少。”始毕可汗听罢,勃然大怒,吹须瞪眼喝道:“大胆,朕看汝等定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作势欲招刀斧手,一旁的叱吉设见状,赶紧凑到始毕可汗耳边小声说道:“大汗息怒,如今中原局势动荡不安,隋国已处累卵之威,正是复兴汗国大好时刻,此人能力不凡,看样子又是避祸而来,可为我所用啊。”始毕可汗凝思片刻,微微点头,又对虬髯客说道:“梁师都与李轨皆是小盗鼠辈,气度与你相去甚远,看来你也不单只是为个藩王虚名而来吧。”虬髯客笑道:“彼此,彼此。大汗圣明英武,雄居塞外,也不甘就此屈人篱下吧。”始毕可汗哼了一声,说道:“不用拐弯抹角了,你有何提议,说来听听。”虬髯客说道:“彼此合作,各取所需,老哥若能取中原,大汗亦能吞并西面处罗可汗,重塑汗国往日雄风。”始毕仰天哈哈一阵蔑笑说道:“好大口气,就你这几人,拿什么与朕合作?”说罢在座各个部落藩王同是一阵哄笑,只有叱吉设说道:“据说此人在大青山草原一箭射落双雕,这手艺在汗国也是寥寥无几,若得他相助,我汗国铁蹄再横扫西海,不在话下。”话音刚落,矣今忽然走到始毕可汗面前,正色说道:“大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此人真有如此能耐,卑职也想领教一番。”始毕可汗指着矣今对众人笑道:“看来汗国第一剑士甚是不服啊!朕看这样吧,侍卫长及四附离在汗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勇士,汝等五人正好与之比试比试,也教大家开开眼界,五局三胜,若是赢了,可谈条件,若是输了,诸位也不必回中原了。”虬髯客抱拳呵呵笑道:“若能领教突厥汗国第一剑士本领,老哥亦是求之不得。”此时帐前阿史那四附离一听比武,亦热血沸腾,立刻齐列帐前,同声相应,始毕可汗见状,笑着连声说好,这便令人大肆擂鼓,召集牙庭大营军民聚来,此后便与虬髯客等人齐往校场过去。
突厥人向来尚勇斗狠,比武在此更是大振人心之事,始毕可汗与虬髯客两方人赶到校场之时,短短时间竟已聚来万人围观呐喊,擂鼓助威,大造声势。校场中数个萨满扮鬼作神,祭天拜地过后,始毕可汗说道:“汗国勇士,谁作头阵?”话音一落,都速已抢先策马奔出阵来,高扬起那柄乌金雁翎角弓,一声:“我来!”尚未音落,早已飞驰掠过校场,绕场环奔一周之时,亦在马上利索地翻了两个跟斗,这精湛骑术,引来围观之人一阵鼓掌喝好。这边虬髯客等人见状,同是一番赞叹,红拂却已持一柄拂尘在手,说道:“小妹先去会会他吧。”说着也举手一扬,策马上前,直奔都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