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紫鸾琵琶叙旧情 太乙神盘演天命

紫鸾记 桫椤双树 4433 字 2个月前

而那青年男子正坐于对面,听完二人对话,也知道了杨玄瑛来历,当即起身作揖而道:“原来是越公之女,在下姓李名靖,字药师,昔日拜访越公之时,幸得红拂姑娘垂青,才一同出来浪迹江湖......”李靖尚未说完,一旁的虬髯大汉已按耐不住,插嘴大声说道:“呵呵,好啊!原来一个是越公司徒杨素之女,一个是柱国将军韩擒虎之侄,你们皆是贵人,难怪一看都是气质非凡,就老哥我一个是莽夫草寇了。”李靖刚报上名号,立刻被那大汉道破家门,他心中一愣,转身恭敬说道:“英雄不问出处。这位大哥性情豪爽,出手不凡,想必也是一方英杰,敢问尊姓大名?”那大汉一扬手,哈哈笑道:“岂敢岂敢,老哥我出身草莽,姓张,在家排行第三,贱名不敢与诸位尊贵并提,唤我'虬髯客'就是。”说着从背囊中拿出一个酒囊,高高举起,继续说道:“难得今日碰到诸位英雄,当豪饮尽兴,方不负此聚。”说着喝了一大口,递给李靖。李靖接过酒囊,说道:“张大哥气概干云,他日必能成就一番伟业,小弟在此也敬张大哥一杯。”说着饮过一口,又递给了红拂。红拂笑道:“如今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豪杰有所作为之时,小妹虽不胜酒力,也愿敬两位大哥成就大志。”说着喝了一小口,将酒囊递给了杨玄瑛。杨玄瑛不便推辞,也接过酒囊,想到自洛阳一战以来连日挫折,莫说樊子盖、屈突通,自孤身走出邙山大营以来,所遇之人,宇文博、独孤彦云、李靖、虬髯客,各各身怀异能,她方知强中自有强中手,暗嘲自己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反隋,着实可笑。想到此处,她不禁黯然说道:“小女子胸无大志,只愿得一隅安身,有这青灯古琴长伴足以。”说着也喝过一口。这酒乃是烈酒,一口下肚,只觉腹中翻滚燃烧,一股辣味直冲咽喉,教她禁不住咳了两声。

虬髯客见状,哈哈一笑,说道:“小妹子何出此言?听说小妹子在临清关前,不损一兵一卒,以一曲琵琶逼死河东银枪卫玄,亦令老哥佩服,只恨无缘亲眼目睹当日情形啊。”说着又接过酒囊,喝了一口。李靖说道:“确实如此,临清关一役,杨姑娘以诡阵困敌,魔音催命,早在卫州一带广为泛传。杨姑娘年纪轻轻,承越公衣钵,有此造诣,令人钦佩。”杨玄瑛惨然一笑,说道:“只是些雕虫小技,如何能入大雅之堂。若非小妹狂妄自大,劝了兄长造反,又怎会落得如今这幅惨淡局面,也是愧对先父一生英明。”李靖说道:“令兄反隋,顺应民心,亦令在下敬佩。只是这时机有待商榷,行事又过于仓促,才会至此。此行若能顺利入关,应有转机,再不济退入巴蜀,守成应也不是问题。”虬髯客说道:“不错,大隋开皇盛世余威尚在,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因此朝中文武重臣,朝外各路藩王虽不乏异心之人,但审时度势,无人愿做出头之鸟,仍在观望,等待局势明朗。令兄虽位极人臣,却敢为天下先,也算一方豪杰,只可惜势单力孤,原本洛阳一战若胜,占据上风,引得朝野内外观望重臣藩王来投,亦能成事;但今洛阳失利,不仅丢了先机,又遭朝廷成围剿,恐怕前途堪忧。”杨玄瑛听了,沉默不语,一脸愁容,低下了头去,李靖见状,安慰说道:“杨姑娘也不必气馁,在下看令兄起义,虽如星火,却可燎原,相信推翻暴政指日可待,杨姑娘兄妹只需留得有用之身,他日必有用武之地。”杨玄瑛听罢,轻叹了一口气。自下邙山这一路亡命走来,诸多事情又浮上脑海,可一想到即便寻得兄长,此后又该何去何从,她心中烦乱不堪,也就不再言语,独自坐那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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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与虬髯客一见投缘,继续把酒畅谈古今之事,期间虬髯客又说了此行出关中,乃为游历中原,寻访结交天下英雄,已备日后称霸一方,两人聊得酣畅淋漓,兴致尽头,便结拜了兄弟,共约日后时机成熟之时,携手共造千秋功业。红拂仍坐于杨玄瑛身旁,看出她心中愁苦,又是一番好言相慰。杨玄瑛心中虽是郁闷,但毕竟难得重逢幼时亲密之人,被红拂一番疏导,总算略有开怀,二人又叙了一些过往之事。直至深夜,众人眼花耳热,醉意十足,这才收了摊子,入庙休息。

次日清晨,李靖与红拂二人欲往关中,正与杨玄瑛同路,而虬髯客前往中原,虽与众人不舍,也只能依依别过,独自上路。杨玄瑛等三人别过虬髯客,又继续沿着崤函古道西进,走了半日,到了三岔路口。这岔路继续西行,可去潼关前桃林县,南去则通往弘农,走北面山道则可与官道会于董杜原西面山谷。

三人正要继续西进,忽见北路一队难民仓惶而来,李靖前去询问,其中一人说道:“昨日傍晚有一路大军于董杜原上扎起大营,与函谷官军对峙起来,瞧这架势,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这战火一起,殃及池鱼,我等正逃难去。”杨玄瑛听了,惊问道:“可知那路大军从何而来?又是何旗号?”村民答道:“好像是从弘农宫来的,打着楚王旗号。”杨玄瑛一听,险些晕去,自洛阳大战之败以来,已有整整六日,大军若是急行西进,西京大兴都快到了,可兄长怎会仍然在此徘徊,还在董杜原摆出与隋兵决战之态。而李靖听罢,说道:“杨姑娘,楚王不正是令兄旗号?按脚程算来,早该过了潼关,为何于此徘徊不前?”杨玄瑛蹙额说道:“小妹也不知明其中原委。”正说着她猛然想起昨日于夏后皋祠遇到司马德戡情形,居然如此凑巧,她仔细寻思,恍然大悟,失声呼道:“不好!”说着她忙转对李靖、红拂一拜,着急说道:“兄长危矣,小妹就此告辞,日后有缘再报昨日解围之恩。”红拂见状,甚是诧异,问道:“玄瑛妹子为何如此着急?”杨玄瑛答道:“红拂姐有所不知,宇文大军两日前应已住进函谷关,如今却仍按兵不动。昨日午后遇见司马德戡,必是宇文述派来走探崤函古道地势之后回营复命。而兄长亦昨日傍晚营于董杜原,应是中了宇文述圈套,被其牵制所致。若宇文述分出一路人马经此奇袭,正可绕兄长之后,断西进之途,腹背夹击。如此看来,宇文述于函关迟迟未动,必定是欲于董杜原上将兄长一网打尽!”红拂说道:“既然宇文述成竹在胸,玄瑛妹子此去凶险万分,不如先与姐姐同去关中,朔方豪族梁师都占山为王,也有数万人马,且与突厥素有来往,妹子不如请他前去救援令兄。”杨玄瑛说道:“司马德戡昨日回营,料宇文述寻兄长决战就在这几日。此去朔方遥远,远水难救近火,突厥更是鞭长莫及,小妹当务之急,得先寻得兄长,让他防备此路奇兵,再寻破敌之法。”望着杨玄瑛心切模样,知道已劝不住她,红拂犹豫良久,终还是叹息说道:“只可惜姐姐与大哥尚有要事在身,不能助令兄一臂之力。玄瑛妹子还请自己保重,莫要勉强,若是有难,可去太原寻姐姐与大哥。”杨玄瑛点头称是,当即拜别李靖、红拂二人,便匆匆往北上路。

这一路急行北上,约莫又走了两个时辰,山间隘道逐渐宽敞起来,引入一个深谷之中,谷前立着一个残破石碑,上刻“断云峪”。杨玄瑛见了那石碑,方知此谷乃是“崤山七十二峪”之一,也正是东周时期晋襄公设伏全歼伐郑秦军,生虏百里孟明,西乞术,白乙丙三员秦将之处。杨玄瑛走入谷中,只见此谷前窄后宽,东西两面临着陡立峭壁,如两道巨斧斩断天穹,谷中湿气氤氲,聚起五色诡云,时浓时淡,时聚时散,仿若埋骨此处秦军士兵之亡魂不散,虽经千年,仍凄然徘徊在侧,苦苦寻觅轮回之路,让人看得顿起怵惕恻隐之心。

杨玄瑛小心走进断云峪,越走越深,直至深谷另一端时,是个方圆数十丈的山坡,坡顶有个土夯废台,台基周围地面凹凸不平,纵横交错百道浅壑,其间偌大碎石散乱一地,细细看去,整个土丘皆有人为打造之处。杨玄瑛自幼熟读经史,按照《春秋左氏传》记载,当年秦军出征之时,大夫蹇叔哭别西乞术、白乙丙二子,料其必在崤山南北二陵之间中伏兵败身亡,想起自己一路走来,先过崤山南陵夏后皋墓,又过断云峪秦晋古战场,此一处遗迹,如所料不差,应该就是被称为崤山北陵之“文王避雨台”。

杨玄瑛登上坡顶高台,又回望断云峪,只见谷壑深不见底,虚雾缥缈,谲云绕缭,再加山间阴风掠过,淅淅飒飒声中,恍又闻秦晋兵戈交锋之响、中伏军士惨烈之嚎。山险环绕,若蒙笼者,易入难出,是为天牢之地,当年晋襄公设伏于此,又岂有不全歼秦军之理;秦将三人入谷遇袭,有岂有逃出升天之路。想到此处,杨玄瑛灵机一动,计上心头,眼下不正可效仿晋襄公,于此伏击隋军偷袭奇兵,即便敌将是宇文博,亦可教他有来无回。计略已定,她又驰马北去,不消片刻,终于到了董杜原,遥遥望见原上数十里连营,旍旆摇摇,戈矛熠熠。虽历经洛阳惨败,但大寨仍不见颓气阴云,她略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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