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雕弓劲挽锁苍穹 铁骑疾驰破长空

紫鸾记 桫椤双树 3995 字 2个月前

但此刻兵临城下,别无选择,只得驱兵应敌,李密匆匆披甲,提剑而出。待他率众登上东面墙垣,只见不远处沙飞尘扬,隆隆滚滚,一支轻装骑兵,阵马风樯,须臾即至。当先一名黑面将军,鸱目虎吻,满脸横肉,想必就是董霸,只见他一声令下,为首左右两路小队,顺逆两行,绕回洛仓城墙飙驰,其余人等,皆挺枪盘马,作起冲杀之势。李密还不知骑兵将以何战法攻城,待观其变,又见前头两路马军,骑手骋马之间,侧身斜倚,挽起手中雕弓,搭箭而射。一时之间,利镞横飞,劲矢穿梭,若流星雨坠,中箭落伤者不计其数,仓城中楚兵猝然遭袭,措手不及,乱做一团,李密躲在女墙之后,眼睁睁看着隋骑耀武扬威而无可奈何,也是急得直跺脚,

这是奔射之法,源于北方匈奴。匈奴乃游牧民族,自幼生长于马背,能骑善射,因此奔射在北疆塞外并不稀奇。而中原骑兵原多以枪槊为兵刃,冲锋突刺为其主要战法,不过自晋魏以来,北方多为胡人所据,汉胡相融,故而也渐渐出现这种奔射战法,再说这隋取周而立,北周鲜卑宇文氏更是匈奴一支,此刻隋兵有此战法,也不足为奇。只是以为杨广征东,隋军精锐皆往,哪知洛阳城内居然还留有如此一支精装弓骑,确实让李密等人意想不到。

回洛仓城塞并不大,隋骑奔射一周,不过大半柱香时间。转眼四五圈绕下来,这两队骑手袋中箭失射尽,正收队时,董霸又一声喝令,第二路两队人马即刻再上前来射,而先前两队骑手业已归阵,收弓换枪,列队迎敌。看来洛阳城内这支精装轻骑,弓枪结合,从令如流,训练有素,战力非同一般,李密心存忌惮,也不敢鲁莽出城与之野战。一连几拨轮番骑射下来,已近傍晚时分,董霸只冲城头瞪了一眼,二话不说,当即鸣金收兵,众骑得令,皆头也不回,绝尘而去,直退洛阳。

李密恍然大悟,东都军此番出击,意在袭扰,牵制自己,却并无克复回洛之意。但此刻早已过了与杨玄感约定之时,无邙山主力呼应,佯袭洛北二塞也只得作罢。并且如今回洛与邙山主营之间有二塞相隔,来回消息传递不便,如要两军呼应配合恰到好处,实非易事。樊子盖料敌于先,一路奇兵,封锁仓城,竟将人全盘计划打乱,李密望着隋骑远去背影,还在暗自惊愕。

而另一头,邙山东岭,这一日清晨,杨玄感得知李密奇袭回洛仓城得手,大喜过望,当即点起精锐步骑两万余人,分兵两路,一路简轻骑三千,交由其妹杨玄瑛,沿邙山北原西进,准备伏击东都出城之军。而他自己则亲将主军,出寨下山,打算陈兵于洛水北岸原上,主攻洛阳上东、安喜二门。尽管不久前临清关前一战,杨玄瑛力挫卫玄,但这一次却是与敌正面交锋,杨玄感放心不下,还千叮万嘱后,才与之各自领兵出营。

日上三竿,天净如洗,万里无云。杨玄感引军出寨,下邙山,至洛水北浦,面西而陈,鼓噪而进,直逼洛阳东二门。不料眼看上东门遥遥在望,忽有右翼山坡上一声炮响,喊杀震起,杨玄感闻之一怔,转头望去,只见一彪隋骑数百,人马皆着玄铁黑甲,以乌铁铸怒相大黑天面具遮面,个个雷公恶煞一般,又伏于鞍上,手掣丈长马槊,列锥形锋矢之阵,横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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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腾跃,隆隆滚滚,沙石飞扬,风尘漫天。重骑借地势,居高屋而建瓴水,乘云踏雾,击电奔星,飞驰而下。楚军尚在行进之中,来不及转身,隋骑已突上前来,横冲直撞,溷杀一气,将大军右翼搅得支离破碎。杨玄感身处中军,见侧翼遭袭,为之一惊,忙令中军排枪列阵,以作应敌。可霎眼之间,那路隋骑冲溃右翼,斜过方向,顺势贴着中军枪兵方阵前沿,绕阵而过,往洛阳方向驰去。但也正此刻,乍见洛阳上东门大开,又一路重骑夺门而出,冲撞上来。此刻楚军战阵面西北而列,看情形上东门出来这一路隋骑扑左翼来,杨玄感眉头一皱,赶紧又是下令左路枪兵御之。不过洛阳重骑出入如飞,迅如霹雳,未待楚军枪阵成型,便已突破其军左翼,其势未衰,搅杀一通,亦调转马头,避开中军,往东南去。一马平川之地,骑兵驰骋无阻,如此下去,怕楚兵还没到洛阳城下,即被冲散崩溃,杨玄感又急又恼,怕骑兵再来,吩咐大军就地而立,于北、西、南三面外围列枪阵,中圈弓弩手,左右两部排槊轻骑,守备之阵,以防敌军骑兵。

楚军好容易才稳住阵脚,洛阳东南建春门又开,一路人马,步驽混编,万人之众,直驱洛水南岸,临水列开阵仗。阵前一员大将,生得宽额高颧,眼窝深陷,鹰钩鼻梁,颚下长须扎成麻花一条,迎风而摇,一看便是北疆胡人。此人身着明光铜铠,手持九环偃月刃,杨玄感也认得,原是文帝开皇年间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曾于首征辽东之役,镇守涿郡,调度粮秣辎重。不过是役惨败而归,杨广迁怒于众将,尽皆问罪革职,削官为民。此逢二征辽东,又将他重新任用,使之留于樊子盖帐下,一同戍守东都,戴罪立功。

然此刻,李子雄纵兵出击,隋楚两军列开阵仗,隔水相峙而立。洛水南岸隋兵耽眈虎视,蓄势待发,李子雄纵马提刀,于阵前左右徐踱,一声不吭,还时不时抡起大刀,凭空挥舞,炫耀武力。他胡人面貌本就骇人三分,此时双眸直透森森戾气,更是让人不寒而栗。而先前两路隋骑亦于楚军战阵两侧,徘徊游荡,窥间伺隙,犹若两只饥饿夜枭巡狩,只待猎物破绽一出,便会扑击而来。尽管此刻楚军兵多势众,但强行涉险渡水去战不利于己,杨玄感不敢轻进,计无可施,禁不住恼怒,他愤愤咬牙,令兵将全神以赴,小心戒备,静观其变。

而与此同时,杨玄瑛引军潜登北原,匿于林中,悄然西行,正缓缓接近洛北二塞。恰此际,忽闻身后隐约传来喊杀之声,惊得她赶紧往林子边处去看个究竟,正遥见北邙山前平野之上,两路黑骑一左一右,冲击杨玄感大军两翼。洛阳人居然会主动突袭楚军主力,确实让人意想不到,眼看与李密约定时刻将近,前头佯攻洛北二塞,不得接应,凶险万分,而后方兄之部立足未稳,却遭遇掩击,未知敌将还会有何后招,这一时之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也难免她急切难安。

杨玄瑛驻足观战,又眼睁睁看着那两路骑兵撤去,前头洛阳城内又有隋军出阵,两军皆隔水相持。如今看情势主动渡河者必落下风,想隋军一时间应也不会轻举妄动,杨玄瑛略松一口气。不知觉间,时过午后,早已过了与李密约定之时,她无暇再观洛阳城外战况,又下令兵将继续前行。这一去三四里,接近洛北二塞,她忽然勒马而停,环顾四周,但见林中槎枒似剑,树影阴森,一片静谧诡氛,着人踹踹难安。她遣人往前打探,不久即得回报,洛北二塞毫无动静,周围亦未见李密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