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的深冬,连呵出的白气都仿佛要凝结成冰。周五的黄昏,我和瑶瑶裹着寒气钻进家门。
晚饭是番茄牛腩,滚烫的汤汁在胃里化开,总算驱散了些许寒意。
书房里,暖气片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瑶瑶伏在案前临帖,我也在一旁临摹着多宝塔帖。
兼毫在宣纸上沙沙游走,墨香与茶香在暖黄的灯光中交织。她忽然抬头,看见我鼻尖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点墨渍,像颗俏皮的小痣。
瑶瑶一边捂嘴笑着看着我一边为我擦掉墨渍:“徐子墨,你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
我一本正经自信道:“这说明我用功的呀!”
"嗯,你这个'月'字,"她指着我的字帖笑道,"倒像是被咬了一口的月饼。"
我正要反驳,忽见窗外有莹白的光点掠过。抬头望去,漆黑的夜色中竟飘起了鹅毛大雪。
路灯的光晕里,雪片纷扬如絮,不过盏茶功夫,窗外的老槐树便披上了厚厚的银装。枯瘦的枝桠低垂,宛如一夜春风催开了满树梨花。
瑶瑶扔下毛笔扑到窗前,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朦胧。我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感受到她微微发抖的身子。
远处楼道的灯火在雪幕中晕染开来,像是宣纸上化开的淡墨。
"好美呀。"她轻声说,手指在起雾的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我望着她映在窗上的侧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忽然想起《牡丹亭》里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雪愈下愈急,沙沙的落雪声隔着玻璃传来。瑶瑶转身蘸了墨,在我脸上画了一道。"雪夜题字,"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才不负这良辰美景。"
我捉住她冰凉的手腕,她却灵巧地挣脱,在宣纸上写下"忽如一夜春风来"。字迹比平日多了几分恣意,最后一笔拖得老长。
我会意地接过笔,续上"千树万树梨花开",墨色淋漓处,竟与她袖口的茶渍重叠在一起。
窗外,雪落无声。书房里,未干的墨迹在灯下泛着微光。这一刻忽然觉得,沈城的冬天,其实也可以很温柔。
"陈梦瑶,你不怕冷啊?"我看着瑶瑶已经利落地套上那件浅灰色大衣,正往相机包里塞镜头。
她头也不抬:"呆子,出片最重要。"说着把围巾往脖子上一绕,"快点嘛,徐子墨,雪景不等人。"
我叹了口气,从衣柜里胡乱拽出两件羽绒服。瑶瑶已经站在玄关处无奈地等着了。
"来了来了,"我小跑着过去,把其中一件羽绒服递给她,"穿上,别感冒了。"
她撇撇嘴又略带满意地套上了。我们像两个圆滚滚的粽子,挤在电梯里。瑶瑶不停摆弄着相机,嘴里念叨着:"待会先拍那棵老槐树,再拍路灯下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