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留后代草留根,后代防老根等春

农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阿普蹲在田埂上抽旱烟。暗红色的铜烟锅在晨雾中明明灭灭,像极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对面山腰上,阿木正弓着腰撒化肥,白色颗粒在青灰色的梯田里划出刺眼的弧线。

";作孽哟。";阿普猛吸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去年秋收时,他就发现孙儿偷偷换了杂交稻种,穗子倒是比老品种长一倍,可秆子软得像面条,几场秋风下来倒了大半。更要命的是,新稻种留不得种,今年开春还得去镇上买。

晨雾渐渐散去,阿普看见阿木直起腰捶背。年轻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那是县城中学发的,袖口已经磨起了毛边。阿木十五岁那年,阿普卖了两头猪才凑够学费,现在看来,这钱怕是白花了。

";爷爷!";阿木突然扯开嗓子喊,";您过来看!";

阿普拄着竹杖走过去,发现新翻的泥土里躺着半截老树根。黑褐色的根须像八爪鱼般纠缠,中间却突兀地钻出几根鲜嫩的芽苗,鹅黄的叶片上还沾着露珠。

";这是去年砍的青冈树桩。";阿木用铁锨挑起树根,";您看它烂成这样了还能发芽。";

阿普伸手摸了摸芽苗,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十年前那场大旱。整座寨子的梯田都裂了缝,唯有村头老柏树下的几垄旱稻活了下来。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看似枯死的稻根,在地底悄悄勾连,把水分都留给了最健壮的芽。

";人留后代草留根。";阿普喃喃自语,突然提高嗓门,";去把你爹叫来,今天教你们种老品种。";

阿木正要争辩,东边天际传来闷雷。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迅速漫过鹰嘴崖。阿普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突然想起老辈人的谚语:";根须连成片,不怕龙王翻。";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阿普已经带着儿子和孙子跪在田里。三个人排成一列,用指尖在湿润的泥土里戳出小窝,将裹着草木灰的稻种轻轻埋下。雨水顺着阿普的皱纹流进衣领,他却笑出声来——那些被阿木撒过化肥的地块,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