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想护母亲远离危险,却未曾料到,将她逼上绝路的竟是我自己。我亲手把母亲的遗体运回村里,后续安葬的事宜,全靠血月、小姨和姨夫帮忙操持。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看着家中来来往往的人。四年前,我也曾这般茫然无助,可那时至少还有母亲陪伴在侧。如今,我已一无所有,父母双亡,这个曾经虽贫穷却温馨的三口之家,如今只剩一片空寂。
在老屋的这几日,我满心自责与痛苦,母亲的身影无处不在。所以,只要事情稍少,我便会躲到后山,望着滔滔江流,只觉此生漂泊无依。小姨和姨夫都把血月当成了我的女友,血月也很给我面子,操持丧礼时忙前忙后,不仅抢着付钱,还挑起了大梁。
三天后,母亲被葬在了父亲李青人的身旁,那口曾为她预留的空棺材里。入土下葬的那一刻,看着沙土一点点掩埋母亲,我的心仿佛被万刀切割,痛入骨髓,生不如死。自责和内疚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就在棺材即将被泥土完全盖住的瞬间,我跳进土坑,人群一阵惊呼,有人想拉我上去。血月冲他们摆摆手,众人只好散开。我紧紧抱着棺材,就像小时候母亲抱我那般温暖,我在心底默默告诉她,无论我是否是她亲生,她永远都是我的亲妈。
棺材最终还是被封入土里,石碑立好后,我在墓碑前坐了一整夜,小姨和姨夫只能无奈叹息。血月默默陪着我,一言不发。天亮时,我和血月悄然离开了村子,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我已下定决心,此生不再回来。老屋里承载着我十四年的回忆,却也记录着我的痛苦与愧疚。
我们走到江边,我问血月:“我是害死我妈的凶手,对吗?”血月严肃地说:“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想想,你妈为什么在你问那句话后就选择自杀?如果仅仅是因为不是你亲妈,她对你有养育之恩,绝不可能如此。”我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此刻的我,脑子一片混乱,丧失了思考能力,甚至连血月跟我说话,我都觉得恍惚。血月接着说:“你妈知道你起了疑心,就走上这条绝路,说明她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也说明她无法面对你。你可能是李青人和目娘的孩子,但背后的真相远不止这些,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血月的推测让我心中一动,种种迹象表明,母亲确实很不对劲。否则,以我们母子的感情,即便我不是她亲生,她也不至于轻生。如今,父亲李青人、目娘和母亲都已离世,所有相关的人都不在了,我又该去哪里寻找线索呢?目娘身为红门神女,为隐瞒生子之事将孩子送人,倒也情有可原。而母亲作为我的养母,恩情比天大,毫无缘由地自尽,背后必定另有隐情。
我们在防护林里观察江面时,突然发现山坡下的树丛中有个人影。我向血月示意,两人小心翼翼地包抄过去,竟看到一具无头尸端坐在那里。我暗骂一声晦气,血月突然说:“不对,你看他脖子的切口,不像是刀伤。”我仔细一看,伤口异常平整,没有血迹。血月说:“他是降头师,正在施展降头术,天快亮了,他的头还没飞回来。”我看这人身影有些眼熟,突然想起,这不就是我的死对头,东南亚降头师林英吗?他还偷走了我的凤凰剑。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报复林英,现在可是个好机会。我踹了他肥硕的身体两脚,他的身体便趴在了地上。血月说:“你应该听说过,降头师施展降头术时,如果头没回来,身体被毁,人头就再也回不去了的传说吧?”我心中一动,说:“还愣着干嘛,赶紧找柴火。”我们四处捡柴,很快在他身体周围围了一圈。我正要点火,背后突然吹来一阵寒风。我扭头一看,林英的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我俩大眼瞪小眼,我吓了一大跳,林英气得眼睛都快鼓出来了。他飞速窜上自己的身体,把头安了回去,又从柴火堆里爬出来,气势汹汹地朝我冲来。我和血月立刻并排站在一起,准备迎接他的袭击。
林英怒道:“卑鄙小人,竟敢趁我飞头出去时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本座今天就要了你的命。”他就地抓了一把土,在掌心不停揉搓,突然朝我洒来。我知道这又是一种降头术,急忙和血月躲开,撤到树林后面。再回头看时,林英已经不见了。我俩走出来,对林英的突然失踪感到十分好奇。血月奇怪地说:“鬼鬼祟祟的,他大半夜在这儿飞头,难道有什么别的目的?”
我们回到军帐,白局得知我的情况后,特意过来安慰我。我只能苦笑,此刻我最不缺的就是安慰,可安慰又有什么用呢?白局突然打量我一眼,问:“你怎么了?”我茫然地说:“什么怎么了?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白局若有所思,吩咐人给我安排了一处军帐休息。到中午时,我就感觉有些不舒服。吃午饭时,刚吃了两口饭,就开始不停地呕吐,吐出来的全是沙土。我顿时明白,我中了林英的招,被他下了降头术。
血月找来医生,医生为我做了全身检查,发现我的胃里全是泥沙,更可怕的是,泥沙还在不断增加。照这样下去,我的胃随时可能被胀破,而我呕吐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泥沙增加的速度。医生决定立刻手术,切开我的胃部,塞进一只导管,将沙子导流出来。我和血月都清楚,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胃被撑破,而是解降头。
很快,我发起高烧,体温直冲四十多度,整个身体像着了火一样。医疗团给我打了退烧针,却毫无效果,温度还在不停地往上涨。照这样下去,别说胃被撑爆,高烧就能很快要了我的命。医生只能用冰水帮我物理降温。我迷迷糊糊听到血月说:“你等着,我去找胭脂。”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几乎从床上蹦起来拽住血月,周围的医生吓了一跳。我告诫血月,绝对不能去找胭脂。我宁愿死,也不愿利用胭脂去找林英救我,更不想她再和那个死胖子有任何瓜葛。血月眼圈红了,惨笑道:“你还是忘不掉她?”我坚持道:“反正你不能去找她。”血月只好妥协。
可我的情况急转直下,医疗专家们也束手无策,我浑身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帐篷外突然传来喊叫声,我听出是吴大胆的声音。吴大胆闯进我的帐篷,血月盯着他看了一眼,问:“血门的人?”“是。”血月抬手拦住他,吴大胆说:“别挡道,我是他哥们,同生共死过的好哥们。”血月这才犹豫着让他过来。
吴大胆一见我这副惨状,眼泪就下来了,对我说:“我知道你中了降头术,立马就赶过来了。这帮天杀的降头师太无耻,居然这样害你。”我让血月替我保密中降头的事,除了医生,没让任何人知道,吴大胆是怎么知道的呢?吴大胆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个?实话告诉你,降头师和我师父搅和在一起,两人好像在密谋什么合作。我也是偶然听到他们谈话才知道,就立刻赶过来了。”难怪林英会在没有护法的情况下偷偷飞降头,原来是和血无涯勾结上了。他为了保密,不敢带属下一起来,只能躲在暗中发功。
吴大胆问医生:“他还能活多久?”医生说:“不会太久,情况一直恶化下去的话,可能只有几个小时了。”吴大胆扭头就走,声音远远传来:“哥们,等我好消息,我一定帮你把解药弄回来。”两个小时后,帐篷外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东西被打翻。血月出去一看,门外空荡荡的,只有一只雪白的瓷瓶摆在门口。她拿起来一看,里面有三颗晶莹透明的药丸,像是三颗琥珀。血月惊喜地说:“这就是降头术的解药,这个吴大胆还真靠谱。”
此时的我,已经气息奄奄。血月喂我吃了药,我又大口呕吐起来,把胃里的泥沙全吐了出来。血月又喂我喝了很多清水,我再三呕吐,才吐干净。紧接着,我的体温也降了下来,除了身体虚弱,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血月和我都松了口气,给我看病的医生已经为我准备好强心针,随时准备抢救,没想到吃了这几颗药丸,我的病居然痊愈了。医疗团队的负责人啧啧称奇,给我留了名片,让我过几天去他们医院做全身体检,如果有需要,可能还要配合他做医疗调研工作。我满口答应,他们便都出了帐篷。
血月说:“你这小子,真是命不该绝,这样都能活下来。”我却有些担心,以吴大胆的性格,他拿到解药,肯定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更何况是我。可他为什么不亲自来送呢?我深知血门戒律森严,对弟子要求严苛,血无涯知道我和吴大胆来往密切,怎么可能放过吴大胆?我还觉得吴大胆没什么心眼,很容易被人算计,以血无涯的手段,吴大胆在他面前耍心眼,无异于自寻死路。我有些后悔没拦住吴大胆的热情。
我正打算休息,血月从外面回来,突然扶我出去。我看到军帐中间的空地上,吴大胆被捆在一根又粗又长的竹竿上,那竹竿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断裂。吴大胆一身肥肉被绳子捆成一格一格,模样十分狼狈。他在人群中看到虚弱的我,咧嘴笑道:“你的降头解了,哥们这罪算没白遭……”我鼻子一酸,就要冲上去救他,却被血月拽住。血月说:“这是血门在执行家法,连白局都管不了,你想上去送死吗?”
竹竿下面站着一排如黑脸金刚般的血门弟子,血无涯并没有出现。吴大胆在竹竿上摇摇晃晃,满不在乎地说:“今儿个天儿可真够热的,上面这小凉风吹的,凉快、舒坦、幸福,别提多自在了……”血月笑道:“你这哥们真够仗义的,为了救你受处罚,还故意挑衅师门,就怕你担心。”我又何尝不明白吴大胆的用意,他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这样,可这却招来了更严厉的惩罚。
血门弟子把吴大胆放下来,装进渔网,扔进水流最湍急的水域。吴大胆被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血门弟子把他拉起来又扔下去。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要去找血无涯。血月说:“吴大胆是血无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关门弟子,他不可能杀他。但你要是再去招惹血无涯,吴大胆只会受到更可怕的处罚。”我眼睁睁看着吴大胆在水里泡了一个小时,才像死猪一样被拖上岸。他脸色灰白,狼狈不堪,拼命地吐水。血门弟子拖着吴大胆从我身边经过,吴大胆冲我摆摆手说:“哥们没事儿,骨头硬着呢,你不用担心。”我强忍着内心的愧疚走进帐篷。血月说:“你这几天情绪别太大波动,吴大胆受的只是皮肉之苦,看得出来血无涯只是想教训他一下,不是真要伤他。”我又何尝不知道血无涯的想法,可吴大胆为了我遭这份罪,我还是觉得愧疚万分。
我在帐篷里休息了几天,外面一直风平浪静,白局也没有再下水的打算。血月的人打探来消息,其他各大派的人都坐不住了,暗中购买潜水设备,试图下水寻宝。江湖上传说,那具铜棺里藏着逆转风云之法,得之能掌控王朝兴衰、改变历史进程。王局在医疗团的悉心照料下,身体逐渐康复。他来看过我一次,可见到他时,我根本没认出来。他变得太老了,老得仿佛随时都会入土。
我一心想护母亲远离危险,却未曾料到,将她逼上绝路的竟是我自己。我亲手把母亲的遗体运回村里,后续安葬的事宜,全靠血月、小姨和姨夫帮忙操持。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看着家中来来往往的人。四年前,我也曾这般茫然无助,可那时至少还有母亲陪伴在侧。如今,我已一无所有,父母双亡,这个曾经虽贫穷却温馨的三口之家,如今只剩一片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