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朝卿很爱她,因此不希望她得到这样的待遇。
而那冤屈的死亡,亦是这位妇人绝无法放过的事情。
可,现如今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叫人无法接受。
一名女人,一名孤独而无背景的女人,是绝无法做到自己个人便去为了夫家复仇的。
她的丈夫马朝卿也知道这件事,因所以他给自己遗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孀居于他的衣冠冢处,等待。
至于等待什么,丈夫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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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明白,是等一个人,或者说等一名官。
一名与丈夫有着相似气质的官员。
呵,这个丈夫啊,结果临走之前,还是挂念着肃宁县的问题。
真是一个傻子。
这是一件几乎无法等待到的事情。
像是丈夫那样的傻子,除开这一个之外,哪里还能找到呢?
恐怕是没有了吧。
至少在丈夫之后来的两任官员,与丈夫就绝不是同一种人。
绝不是!
能够在肃宁县与诸族生活融洽的人,能够在污秽之肃宁县中安然得到功绩并升迁的人。
呵,这种人怎么能与老马相提并论呢?
终究是贪浊之人,占据了大多数啊。
兴许,这乃是丈夫的过错,他不该那样的充满抱负,也不该与众不同的想要追求些什么。
如果他选择的是同旁人一样,去拿点儿什么,去接受肃宁县乡绅的恩惠,或许家里会好过活很多。
也许老家儿子就不必读书读的那般辛苦,也许公公与婆婆也就不必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过......他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或许就看不上他了。
她能在黄沙村待了如此长时间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丈夫值得她这样做。
要不然,早就该死了,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妇人站起身子,她的人生已经逐渐开始向衰老的阶段走去。
按照她的年纪,距离眉心生皱,鬓角生霜还有着一段距离。
可身体却已经率先支撑不住心中的烦闷,终于让她向着女子最无奈的阶段一去不复回。
起身略显艰难。
掀开遮盖身体的被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屋舍虽陋,可床榻之暖,总好过寒冬白雪。
只是屋舍外吵闹之声,却实在是难以让人休憩。
村里人是不会费力气去吵闹什么,村里年轻人早早就知晓现实的残酷,不会去让无谓的事情消耗掉用于侍奉田地的力气。
所以,发出声音的只有一个年轻,干脆,尴尬,羞愧的人。
他叫林潮生。
他极力想要说明某种道理,想要证明自己能够让黄沙村的现状得到改变。
他极力想要表达某种承诺,想要说明他能够让黄沙村人税赋降低。
可,这种话在这里说,又哪里会有人相信呢?
黄沙村人不会再相信虚假的东西,他们只需要真实能够看见,毫无虚假之处的东西。
他们需要那些东西沉甸甸能拎在手中,香喷喷能放入口中,暖烘烘能吞入腹中。
他们不需要那些东西飘忽忽挂在旁人嘴边,叮铃铃响在自己耳边,冷冰冰埋入土间。
让这些年轻人离开其实很简单。
妇人解决聚集的黄沙村年轻人们只用了一个方法,她去自己家米缸处,仔细搜刮了一番,终于得到勉强能有一碗的米粮,然后出门弯腰,放在一群年轻人面前的地上。
这几个年轻人出自一家,家里老娘亲走的早,这几日他们家老子又病了,所以此来,也是早有准备的事情。
黄沙村里的年轻人们,恭恭敬敬磕了磕头,然后仔仔细细,一粒米一粒米数着,终于离开。
他们大约能够煮几日有米味看得见米粒的粥水,自不能抱腹。
但这能管一段时间。
管大概三日左右,过两天收税的要是还不下来,可能就要想法子再给出些什么。
等收过税了,村里再交过一些土匪卖命的钱粮。
然后就又能平静上一段时间,大概三五个月的样子。
等到夏粮将收的时候,又是如此往复。
黄沙村,只有年轻人们会这样,老一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