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感觉风承熙隔着绵纸在她唇上按了按。
这力道不轻,叶汝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见风承熙的眸光有些灼热,他的视线牢牢地停在她的唇上,几乎是一瞬不眨,声音低哑:“叶卿,你这胭脂做得真好……”
绵纸上的胭脂染在了叶汝真的唇上,柔润的唇浸透了艳色,饱满得像一颗在枝头红透了的樱桃,只要轻轻一咬,就能爆出满口的汁水。
风承熙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想靠近那颗樱桃,再靠近一点。
隔着半分的距离,只要轻轻一咬就能咬住的位置,他停了下来。
叶汝真的双手抵住了他的肩头,她的眼中有惊恐,声音都微微抖,“陛下……您、您不是不好男色吗?”
风承熙回神。
这才发现他离她竟然这样近了,近到感觉到她整个人好像在发抖。
“废话,吓唬你罢了。”风承熙起身,“怕了吗?还敢不敢装睡骗朕了?”
叶汝真心都快跳出来了,捂胸口喘息,“陛下,臣要是今日英年早逝,指定就是您吓死的。”
风承熙没说话,依然是居高临下瞧着她,只是莫名地,叶汝真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他的视线别过没有一会儿,又回到叶汝真的唇上。
忽然像是忍无可忍似的,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拿衣袖把她唇上的胭脂擦了个干干净净。
力道之大,让叶汝真以为自己的嘴唇要被他擦破了皮。
“叶汝成,”风承熙低声道,“你以后若是敢涂胭脂,朕一定会砍了你。”
“……”叶汝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陛下,这胭脂是您给臣涂的。”
风承熙的声音里满带杀气:“朕是闹着玩儿的,你自己涂一个试试。”
叶汝真两只手捂上自己的嘴,坚定摇头。
风承熙看着她,越看越恼火,指着她道:“叶汝成,你好好一个男人,为什么要生成这样?!”
叶汝真:“…………”
她怎样了?
风承熙说完还不解气,来回踱了两圈,身体里却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得他坐立不安,气息不稳。
他终于意识到他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康福!”他大声喝,“启驾!”
也不等肩舆,自己一拂衣袖,走了。
叶汝真瞧着他风风火火的步伐,一头雾水之余,生出了一丝感慨。
也许这天牢真的挺养人的,风承熙来的时候还得坐肩舆,回去的时候瞧这步履生风的,上朝一个人能骂十个。
康福发现,一回到明德殿,风承熙的精神气就差了很多。
首先吃饭时远不如在天牢时有胃口,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亦是随便吃两口就算。
再是夜里要醒好几回,早早躺下来却是转辗难眠。
吃不好睡不好,刚在天牢里养出来的好气色,很快就掉了个干净,很快便恢复成了从前苍白的模样。
康福甚至把天牢的厨子挖了过来,风承熙也没有多吃一口。
康福忍不住想劝风承熙干脆回天牢去住,只是但凡他开口蹭到一点半点跟“天牢”或是“叶大人”有关的,风承熙立马就会冷脸。
一来二去,康福再不敢提了。
他来到天牢向叶汝真询求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陛下这样动怒。
叶汝真十分冤枉:“我什么也没做啊。”
“您是不是又说仰慕姜姑娘之类的话了?”
叶汝真赌咒发誓:“我哪敢?不要命了吗?”
康福松了口气,不是这点就好,为着这点陛下可是发作两回了。
康福回到明德殿,风承熙忽然吩咐他去寻几个年轻内侍来,还加上一句,“要长得好看的。”
虽然这旨意从未有过,康福还是立马办妥了。
宫里最最年轻俊秀的小内侍排成一排,站在风承熙面前。
风承熙靠在椅上,冷冷吩咐:“取些纸胭脂来,给他们涂上。”
内侍们依言涂上。
个别内侍曲意奉承,还挠首弄姿,抛了个媚眼。
风承熙胸膛里一阵翻腾,连连挥手,专指着那一个,恶狠狠道:“给朕打三十大板!”
直到人走干净了,还不痛快,还觉得阵阵想作呕。
康福忙端了水来。
“朕不好男色。”风承熙抓着康福,一字一字道,“朕一点儿也不好男色,朕觉得恶心。”
但为什么,他总是想起叶汝真涂了胭脂的唇?
那颗樱桃饱满鲜亮,他在梦里都想咬上一口。
风承熙按住眉心。
头隐隐作疼。
“陛下……”康福声音低低的,在深宫浸淫四十年的脸看上去波澜不惊,只有眼中透出他熟悉的柔和,“您不好男色,但独独喜欢叶大人,是吗?”
风承熙悚然一惊,立即道:“朕没有。朕是看重叶卿,但并非出于儿女之情。”
“陛下莫恼,老奴觉得,若是陛下独独喜欢叶大人,事情倒是好办。”
风承熙冷哼一声:“他是家中独子,哪里好办?”
“叶大人的妹妹,生得与叶大人一模一样啊,陛下。”康福道,“您若是喜欢叶大人,却又不好男色,那么把叶姑娘纳在身边,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是啊,叶卿的妹妹,不就是女子版的叶卿吗?
若叶卿穿上裙裳,梳起头发,戴上钗环……不就是叶姑娘吗?
风承熙目光闪动,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动了。
但只得转瞬,风承熙摇头,“不成,叶卿不想让妹妹入宫。”
康福道:“天下人皆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想要的,谁能说不?”
“但朕答应过叶卿了。”风承熙冷然道,“君无戏言,朕不会失信于他。”
康福不想看到陛下就这么把自己的路堵死了,隔了几日,来到天牢问叶汝真的意思。
叶汝真差点把栅栏掀了:“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叶大人,令妹要是入宫,那定然是后宫独宠,风头无两啊,这可是天大的尊荣——”
“再天大都没用,不可就是不可。”叶汝真心慌意乱,急切道,“是陛下派你来的?这是陛下的意思?他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反悔?”
康福暗叹一声,知道没戏了。
一名小内侍忽然急急奔来:“公公,不好了,陛下又发作了!”
叶汝真急问:“出什么事了?谁惹得陛下发作的?陛下现在怎么样?”
“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陛下发作的比哪次都厉害,眼看就要不行了……”
“这可怎么得了?!”康福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急急往外走,“我那可怜的陛下,还那么年轻!”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叶汝真心里,叶汝真想也没想,一甩袍袖,跟上康福。
两人一路急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康福一入明德殿,便放声大哭,“陛下,您可万万不能有事啊陛下,叶大人已经来看您了啊——”
偏殿内,正提着朱笔批奏折的风承熙皱了皱眉头。
起初只想,康福这是疯了么?好端端地嚎什么丧?
然后就听见了后半句。
风承熙:“!!!”
他抬手便把砚台里的朱砂往胸前一洒,再咬破舌尖,逼出一点血迹溢出嘴角,然后软软地往案上一趴。
刚趴好,叶汝真便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