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还真是有趣。”
相比于实力的强大,底蕴的深厚,无忧宫在谍探信息方面的专业性,系统性。
放在这个时代,也是首屈一指。
下有以定星堂为首的基层力量扎根四方,潜伏各地。
另有四方堂的成员游走各地,串连组织。
另有专门的驯鸽院,利用数以万计的信鸽,在元州范围内,以广大的定星堂、四方堂为根基,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元州的信息网络。
此外,面对那些定星堂、四方堂无法打入的、宛如一个个“信息黑洞”一般的强大势力内部,无忧宫也有专门的内闱院以作应对。
可以说,以无忧宫织成的这张巨网,若非出了个耿煊这种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天降克星”。
以这个世界的正常手段,不说全知全能,任何针对无忧宫的风吹草动,都很难瞒过他们的眼睛。
可就是这样的无忧宫,当代无忧宫主最信任的“宠臣”萧景文,居然并非“自然生长”而出,而是被别的势力有心谋算,悄悄安插进来的结果!
那些死掉的无忧宫高层,到死都不知道,最擅长用精心培育出来的女子,借着“爱情”的假象,将“眼睛”和“意志”悄悄渗入其他势力内部的无忧宫,有一天会被人用同样的手段施展在他们自己身上。
效果,还出奇的好。
更不可思议的是,拿下当代无忧宫主的,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而是另一个男人。
要是内闱院长复生,大概得羞愤得再死一次。
奇耻大辱啊!
这对无忧宫,特别是内闱院而言,就是奇耻大辱!
耿煊看着手中这份文字浅显直白,没有任何歧义,也没有使用任何密文的纸签,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他的脑海中,再次想起了萧景文从紫罗殿废墟中爬出,无条件乞降的一幕。
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此前,他之所以很干脆的就送萧景文上路,不是那些条件没有吸引力。
耿煊其实是很心动的。
可一来,其头顶过份浓郁的红名做不得假。
再一个,无论是萧景文内心的情绪变化,还是当时其身体散发的“波纹”变化,都与一个一心求活的乞降者差别太大。
“这家伙不是诚心投降。”
在有了这样的判断之后,没有闲工夫与人玩什么“斗智斗勇”游戏的耿煊,就做了最简单干脆的选择。
送他去死。
耿煊当时还想,萧景文很可能对无忧宫主真的是情根深种。
所以,假意投降,然后伺机报复。
现在,看到这份书信,耿煊才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当时,旁观的薛志恒、徐家二老等人为萧景文开出的条件心动的同时,也都觉得,他“苏瑞良”的应对过于“憨直”。
即便真要杀萧景文以除后患,也大可以先答应下来,等将萧景文的利用价值全部榨干之后,再将他杀了也不迟。
可现在想想,这样的道理,难道萧景文不懂吗?
他可太懂了。
他要争取的,也从来不是“苏瑞良”能真的饶他一命。
他只是想要用那些条件为饵,给自己挣出一个月左右的活命机会而已。
更确切的说,是二十五天!
这封明文书信中的内容,很简单,说了两件事。
一是让萧景文利用无忧宫在元京城有着大量青楼,以及许多色艺双绝女子的便利,于来年正月十五,举办一场活动,越热闹,声势越大,吸引到的人越多便越好。
二是询问萧景文,是否能利用这个契机,或者创造出别的机会,将连云寨的大寨主从连云湖中“骗出”。
而时间,同样是来年正月十五这天。
“……若是不成,只能强攻,伤亡必多,徒耗元气,若能智取,萧兄当为首功!
忍辱十余载,奋起之机,便在今日,与君共勉!”
这是这份书信最末的一段文字。
文中,没有一语提及董观会在来年正月十五渡河南下,直入元州。
但耿煊却很容易就做出这样的判断。
“连云寨”和金沙帮一样,都是元州境内,靠“水”为生的四大顶级势力之一。
最大的不同,是金沙帮吃的是漭江,而连云寨吃的是沆河。
连云湖就是连云寨总部驻扎之地,此湖直接与沆河相通。
而这条大河的对岸,就是玄州。
所以,这封书信中,请求萧景文出力,将连云寨的大寨主于来年正月十五“骗出”连云湖。
还说“若智取不成,只能强攻”,若不是为了对岸的玄州渡河方便,耿煊能把手中书信给直接吃了。
甚至,耿煊从这信中提及的两件事,已经大约能够想见彼时会发生些什么。
耿煊看向唐彩珠,薛志恒,徐启文三人,扬了扬手中书信,问:“这信你们都看过了?”
三人点头,薛志恒道:
“在进采折院之前看到的。”
耿煊问:“你们什么想法?”
薛志恒一脸的苦涩,轻声道:
“这几乎是明摆着的吧?
按照这信中内容,来年正月十五晚上,元京城内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让萧景文通过无忧宫搞事,吸引众人目光,应该就是为那些暗中行动之人提供便利。”
说到这里,薛志恒顿了顿,道:
“说不定,就如咱们轻松夺取这座卫城一样。
只不过,这些人的胃口,明显比咱们大多了,不是某座卫城,而是元京城!”
“还有那连云寨,看这写信人的口气。
哪怕计划不成,连云寨的大寨主没有离开,他们依然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整座连云寨强攻下来。
除了一河之隔的玄幽之主,我实在想不出那附近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耿煊点头,道:
“和我想的差不多,所以……”
说着,耿煊扬了扬手中书信,道:“这是不是可以看作董观将于来年正月十五对元州忽然发难的通知书了?”
三人都是默默点头。
从他们的情绪波动中,耿煊能够看出他们此刻心境的复杂、彷徨、还有隐隐的后悔。
假如他们提前知道此事,或许,即便是他“苏瑞良”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会上这条眼看就要沉掉的“贼船”。
可这世上没有假如。
等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与“苏瑞良”绑定得太深。
现在,除了更紧的抱住“苏瑞良”这根粗大腿,他们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总不能指着“苏瑞良”的鼻子说,“你可害苦我们了!”
更变态的是,“苏瑞良”有着看透人心的能力,他们便是想有别的心思都不行。
那只会让他们更早的步入绝境。
薛志恒道:
“在考虑赈灾之前,帮主还是先想想这事咱们应该如何应对吧。
现在,距离信中约定的时间也就二十五天,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耿煊却有些狐疑的看着三人,道:
“我看你们的状态,也都还不错啊……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对策?”
薛志恒叹了口气,道:
“帮主果不愧慧眼如炬……不错,在进来前,我们确实已就信中内容商量过,也有了一些想法。”
“说说看。”耿煊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薛志恒道:
“董观此举,其实是在投机。
利用了大家心理上的漏洞!
一两百年下来,所有人都习惯性的认为,外州军主在取得绝对优势之前,都不敢贸然入主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