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前,考虑到玄幽马今夜很可能会有剧烈的消耗。
耿煊令洪铨在给玄幽马喂食之时,多拌一些玄幽丹在食料之中。
在众人为出发做着各种准备之时,耿煊还令大黄带着阿大、阿二在周围转了一圈。
因为才对那些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盯梢者,进行了一波血腥清理。
今夜别院周围的荒野上,倒是异常的清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两刻钟后。
耿煊一马当先,驰出别院所在的“小绿洲”。
身后一百七十余骑紧随在后。
两匹相对孱弱一些的玄幽马,跟随在耿煊身旁。
一匹背上驮着大黄,阿大和阿二。
另一匹背上则驮着一个个箭袋和两张长弓。
一张漆黑如墨,一张火红如玉。
前者连射频率偏慢,却对重箭有威力加成。
后者擅连射,射速快,射程远。
一行玄幽马队离开别院区域之后,迅速没入夜幕荒原深处。
夜晚行军,因为对路况的不熟悉,为了避免惨剧的发生,玄幽马队会主动降低行进的速度。
可对视夜如昼的耿煊来说,只要天空还有星月的光辉投射在大地之上。
哪怕非常暗淡,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让他在晚上拥有一项有别于其他人的巨大优势。
耿煊纵马在前,目光在荒野上四处游弋,寻找最平坦,最方便整支玄幽马队通过的路线。
他还会根据路况的好坏,调整胯下玄幽马的速度。
那些紧随在后面的玄幽马,只需紧紧跟随着它,其他的根本不需要去多想,就可保证整个行程的无碍。
即便如此,整支玄幽马队的速度,还是保持在了六十公里每小时左右。
没多久,从荒野远远绕开的清源集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当耿煊勒马让整支玄幽马队停下之时,已经来到清源集以北十里处。
也是此前方锦堂、戚明诚等人选择扎营的地方。
而吴益选择的扎营之地,据此也就十五里左右。
可行至此处的耿煊,驻马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耿煊想了想,按下了继续往前探察的心思。
而是通过那因为距离较远,而显得比较模糊的连接对黄耳进行召唤。
很快,耿煊便感受到这连接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这说明黄耳正在朝自己快速接近。
当黄耳与自己的距离拉近到四五里之后,原本还比较模糊的连接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而为了避免黄耳的特殊被更多人发现,耿煊让众人原地等待,便一人策马离队而去。
耿煊一人深入荒野,当他勒马停步,看着大张着嘴,舌头几乎完全露出来,只不停哈哈喘气的黄耳,脸上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意。
黄耳也就比他早出发了半个小时左右,加上它奔跑的距离更远。
耿煊刚才召唤它的时候,它也才返回不久。
气都还没有喘匀呢,耿煊这边就又在传唤它了。
黄耳倒是不觉得委屈,反而兴奋得紧。
耿煊将手按在黄耳脑袋上,一边度送一点红运,加速它的恢复,一边接收它刚才与阿六、阿七汇合之后看到的场面。
吴益那将近两千人规模的营地,行动速度比黄耳迟缓多了。
近五十里的路程,黄耳已经跑了个来回。
吴益的营地也才堪堪拆了一大半。
而已经装车,随时都可以出发的,则连两成都不到。
按照这个进度,吴益这支队伍,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正式出发。
因为营地被拆了一大半,那些栅栏、拒马之类的遮挡物更是被全部拆除。
是以,哪怕黄耳这一次只是远远观察,没有抵近了查看,依然让耿煊看到了很多细节。
一些透露出这支人数将近两千人的队伍,诸多致命隐患的细节。
首先,是耿煊最在意的玄幽马队。
被分成了一个个由十几人组成的小队,分散在营地四周。
在耿煊看来,与其说他们是在负责警戒,不如说他们是在防止营地内那些人趁夜逃跑。
这说明,吴益当时的那番杀鸡儆猴,以及连骗带哄的讲话,只是将明面上的抵触情绪给强压了下去。
一旦得着机会,一定会有许多人会选择第一时间溜掉。
实在是吴益的做法太狠,几乎将他这些年在安乐集积攒下来的声望完全透支了。
在今日那批援军抵达之前,他为了留住这批战力的态度有多软。
待这批援军抵达之后,为了将他们继续留下,他的态度就有多狠。
前一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哄着,下一刻就直接翻脸无情,用一颗颗人头整肃风纪。
这些人现在的驯服,不过是高压之下的妥协。
心中指不定有多恨呢!
而那被一支支玄幽马队围在营地范围内的一千多人,真正干活的只有三分之二。
另外三分之一则安静的站在一边,也不搭手,也不远离。
或是双手抄在怀里,或是执刀持剑,冷眼旁观。
这一批人,应该就是吴益花重金从元京雇佣来的雇佣兵。
他们与吴益之间的隔阂,与那些百源集、安乐集出身之人的淡漠疏离,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这些发现,让耿煊知道,吴益手中现在固然掌握着一支颇具威胁的力量。
但这支力量本身,其实就有着随时都有可能散掉,甚至炸掉的风险。
而这些,还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那些悠闲的游弋在营地外围的玄幽马队,居然全都不着甲!
他们或许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时候会有人对他们进行夜袭。
除此之外,毛病还有很多。
他们没有安排任何斥候哨探。
既然已经有了赶在天明前将营地挪到清源集面前,将清源集内的人狠狠吓一跳这样的计划。
现在就安排人进行探路,排除沿途有可能存在的各种障碍和隐患,不应该是基本操作吗?
月露原五家里坊西迁,都还知道,正式行动之前,要安排人提前将沿途道路探察明白。
该修的修,该补的补。
在这方面的意识,这批人真的连里坊都不如!
这样的道理,便是“小地方”的吴益不懂,那批来自元京的援军也不懂吗?
耿煊忍不住感叹,当年,元州高层决定自废武功。
心里想的是废掉元州的“武功”,保住自家的“武功”。
可这一两百年下来,他们自己又如何能不受大环境的影响呢?
还真把这当成一场规模大一点的帮派火拼啊!
但这样的场面,耿煊却没有高兴,反而非常的头疼。
他给黄耳再次喂了一颗补血丸,让它回去继续监视吴益营地的动向。
他自己策马返回,与其他人汇合。
看着肃穆严整,气势森然的近两百骑静静的立在荒野的夜幕之下,耿煊相信,只要他让所有人着甲,然后冲着吴益的营地发起冲锋。
这支近两千人的庞大队伍,将毫无阻碍的被他撕碎,撕裂。
可面对这样一捅即倒的对手,耿煊没有喜悦,只有头疼。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除了第一批被他直接杀掉的人之外,其他人一定会迅速四散奔逃。
会留下来与他继续拼杀的,绝对不会超过百人。
这简直太离谱了!
他等到现在都没有主动出击,不就是想尽量谋求一个势均力敌吗?
若他想的是势如破竹,早就对吴益营地发动进攻了,哪里等得到现在?
“要是黑运劫数带来的敌人是这种成色,别说六十五点,便是六百五十点,又有什么可怕的?”
“六十五点黑运劫数,莫不是简单的将所有敌人的战力相加求和?
可这种理论上的威胁力,必须得所有人都众志成城,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才能达成的结果吧!”
“至于人心的算计,各自因私心,因利益得失而生出的种种考量。
还有顾忌,仇恨,傲慢,无知……等等,都不在黑运劫数的考量范围之内吧?”
这次出来,耿煊心中预设的结果,就是在对敌人进行一定程度削弱的同时,还要确保敌人整体不溃散,不崩盘。
以确保后续规模更大的援军抵达时,双方从力量到士气上的均衡。
——他若坐看局势如吴益计划的那般发展,什么也不做,固然确保了敌人的完整。
可这样一面倒的局势,却真的有可能如吴益说的那般,导致清源集内的“乌合之众”不战自溃。
而无论是敌人溃,还是己方溃,都不是耿煊想要的。
“别人打仗,只要确保胜利就好。
胜的越是干净利落便越好。
而我要考虑的,可就多太多了。”
耿煊忍不住心中吐槽。
“帮主……”耿煊的思索,被旁边的洪铨轻声打断。
耿煊扭头看去,洪铨低声问:
“帮主,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可否说与我们知道,大家一起参详一下?”
耿煊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们透露一些情况,不能让他们完全被蒙在鼓里。
“我得到消息,有一支从元京过来的,规模在两百骑左右的玄幽铁骑进入了吴益的营地。
吴益现在正在组织人手迁移营地,他的计划是赶在天明之前,将营地移到清源集附近,以震慑清源集内那些摇摆不定之人。
而除了这批新加入的两百玄幽铁骑之外,吴益一方,后续很可能还有规模更大的援军。”
听了耿煊这话,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和耿煊的顾虑不同,他们是真的被这支人数比他们多的玄幽铁骑的突然下场给吓住了。
要知道,除了这支援军,吴益本人还有五六十骑玄幽铁骑!
合在一起,双方玄幽铁骑的数量差距,就非常明显了。
更何况,这还不是全部,后续还有援军。
这样的阵仗,都不需要看到实物,只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而若真让吴益成功在今晚将营地迁到清源集附近,他们完全可以想象,这对清源集内那些墙头草的震慑力会有多大!
说不定下一刻,清源集内勉强凑出来的各方联军,就会分崩离析。
丁福全低声道:
“帮主,您是想赶在吴益他们迁移之时,带领咱们杀上去,狠狠削弱他们一下,最好打断他们将营地迁移到清源集附近的想法?”
“嗯。”耿煊轻轻点头,丁福全这么说,也不能算错。
丁福全思索了一下,道:“帮主,若是如此,我觉得只咱们这点人手,有点不够。”
“嗯?”耿煊看向他。
丁福全解释道:“趁吴益他们迁移之时给他们狠狠来上一下,固然不错。
可他们也有玄幽铁骑,若是咱们不小心被绊住了,立刻就会陷入四面受敌之境。
而玄幽铁骑的优势是速度。
一旦咱们被困,速度受限,局面就会变得非常不利。”
“所以,你的想法是?”
“为了防止玄幽铁骑被人困住,失去最大的速度优势,咱们应该再增加一些专门用于步战和阻敌的人手。
而只要咱们还能够跑得起来,情况就会好很多。”
听了丁福全的建议,耿煊默默沉思。
旁边的王恒书也建言道:
“咱们的玄幽铁骑数量本就比对方少,若是真的贴上去近战。
不仅会丧失速度优势,咱们还很可能被对方包饺子。
所以,咱们应该尽量避免与对方直接接触,而是使用弓箭,暗器,投枪等进行远程袭扰。
一旦他们来追,咱们就跑远点,反正不给他们接触的机会。
天黑路险,他们同样害怕,甚至会担心咱们设下了埋伏陷阱,故意逗引他们。
所以,即便他们力量占优,也绝不敢轻易追击。
这样一来,只要咱们突袭得够果决,够突然,也不要贪多,起到威慑效果后就立刻撤走,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还在沉思中的耿煊忽然抬头看向王恒书,又看看丁福全,忍不住想要夸赞一句,“你们真是我的卧龙凤雏呀!”
一场在他推演中,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的突袭。
经他们三言两语的拆解,直接变成了必须付出数倍的艰辛,才能勉强确保取得一定成果之后的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