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隐没作声,活动下发麻的手脚,缓缓站了起来。
在一众番子押送下,他拖着锁链,艰难的走在牢房的石板路上,好在梁永就在不远处的牢头值房中。
今日的梁永,没有穿蟒袍,一身深青色西洋布的直裰,头戴同色方巾,一见何心隐,他便客气笑道:“何先生,用过晚膳了吗?”
何心隐看他一眼,爱理不理道:“一碗糙米饭倒有半碗沙子,像是喂猪的。要不是老汉铁齿铜牙,哪吃得下去。”
“牢里的伙食向来如此,怠慢了先生。”梁永咧嘴笑道:“今儿咱家请您喝酒。”说着把他让进值房。
值房里已经摆好酒席,何心隐一进去,也不谦逊径自坐了首席。没等梁永坐下,他便拿起筷子夹一片亮晶晶的回锅肉就往嘴里送。梁永有些尴尬地笑道:“看来这段日子,真是难为何先生了。”
何心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边点头,一边示意他斟酒。
这要换了别的犯人这样,梁公公早就大刑伺候了,可何心隐这样对自己,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梁永给何心隐执壶斟酒,伺候他酒足饭饱。何心隐这才打着饱嗝,拿起梁永搭在椅子上的名贵披风,胡乱擦擦手道:“说起伺候人来,你们各个都是好手。”
“那是,咱从小就干这行……”梁永答话时好像有点心神不定,他挪了挪座儿,距离何心隐远一些道,“今个请先生吃这顿饭,一个是感谢您那天替咱家解了围。”
“另一个呢?”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心隐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另一个是,上谕到了。”梁永看看他道。
“这是断头饭?”何心隐捻着胡须,笑呵呵道。
“不是不是。”梁永连忙摇头道:“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那么多人为先生求情,皇上宽宏大量,终于答应,只要先生认个错,写个悔过书,保证以后不再将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便会放了你,也不会因你再牵连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