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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陈五事疏》,就是更加昭然若揭了,他要皇上按时上朝,设案揽章,事必面陈,看似是处处为了皇上练习政体考虑。可是皇上年纪还小,这些事情怎么能处理得来?还不是得听他的?”冯保一口气,打出所有弹药道:“至于‘批红必经票拟’,‘奏章不得留中’两条,何止是针对司礼监的,分明是要让皇上事事都按照内阁的旨意来,说白了,就是按照他高胡子的意思来。还不许皇上反对……”

“别说了!”李贵妃终于忍不住,厉喝一声。她得心里头如填满了柴草一般烦躁。如果真的如同冯保所说,那么高拱就是死不改悔,以‘顾命大臣’自居,专权干政,威福自重。但这样下去,对他高拱又有何好处呢?

想到这里,她面无表情的望着冯保道:“张先生的分析,句句都有道理。但是高拱久居内阁,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把我们孤儿寡母逼急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顿一下,她给出了自己的看法道:“究竟是不是存心而为,难讲。”

“……”冯保有些傻眼了,他想不到这个女人今儿个竟如此固执,自个嘴皮磨破,她却还是不肯入彀。

其实原因很简单,李娘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为生存惶惶不安的皇贵妃,现在她是皇帝的母亲,即将成为太后,自然要为自己的儿子,为大明江山考虑……当初先帝拉着高拱的手,托付国事的那一幕,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在她心里,高拱就是首辅,是首席托孤大臣,怎么可以轻易换掉呢?

“那,那高拱那边,该如何回复呢?”好在冯保也算是久经沙场,很快恢复镇定,把难题抛给李贵妃道:“他那边还等着答复呢。”

“这样回答。”李贵妃想了想,提起笔来,在薛涛笺上写了六个字,道:“希望他能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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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高拱上疏后,便不断派人去司礼监催促,让他们把奏章送到内阁票拟。这一催促,效率还真不赖。当天上午,传旨太监便送来了一个御批,只有短短六个字:‘知道了,遵祖制’!奏稿却被留中不发了。

看着这六个字的回复,高拱有些傻眼,遵祖制?大明二百年多年,祖宗多,祖制自然也多了去了,怎么遵守?遵守哪个?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冯保在捣鬼,想让此事不了了之!

冯公公,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这可是由当朝首辅亲笔所上,万历朝的开门第一疏,就这样被留中不发,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

果然,消息一传开,京城部院大臣以及各路言官,都表示出强烈的不满,认为冯保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最生气的还是高拱本人,如果他精心策划的第一步棋,就打了个哑炮,往后的步骤还怎么进行?他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天便奋笔疾书,又写了一道奏疏,内容差不多,只是多了几句道:

‘皇上登极之日,正是中外人心观望之际,臣等第一条奏即未发票,即未蒙明白允行,恐失人心之望。于是臣等不敢将本送科,仍用封上再进。伏望皇上鉴察,发下臣等拟票,臣等如有差错,自有公论。祖宗法度,其孰能容。臣等无任,仰望之至。’

简单来说,就是此乃你登基后的第一道奏疏,就留中不发,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我们再上一次,你赶紧发回内阁票拟,大家都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