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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黄锦轻轻摇头,小声道:“皇上,一个都没走。”

“为什么?”嘉靖当时就拉下脸来,道:“难道他们想抗旨吗?”

“回主子。”黄锦吞吞吐吐道:“他们说……”

“说什么?”嘉靖不耐烦道。

“他们说,要等您的回话……”黄锦小声道。

“那就等着吧!”嘉靖黑着脸,看也不看那些奏章,便去偏殿跟熊显修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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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半日之后,皇帝才回转精舍,看看黄锦道:“还跪着呢?”

“是啊,主子。”黄锦轻声应道,边上的李芳担忧道:“这正月里滴水成冰,读书人身子弱,可都冻坏了……待会儿入了夜更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太不吉利了。”

这话说到嘉靖耳朵里了,他皱着眉头骂道:“整天口口声声致君尧舜,这是致君尧舜吗?我看是致君桀纣吧!”但还是坐回自己的蒲团上,随手拿起本奏章来看。

便见那上面写道:‘臣知陛下一身,宗社所倚,虽风闻南巡,未必实行,然空穴来风,远近震动,京师不安。故臣斗胆言事、澄清留言,以正视听!’

‘窃以为圣驾一发,扈从不止千骑,仆御役夫不止万人。经临地方,驻跸处所,玉帛珍馐之物,所费不止数万。诸郡邑非能神运鬼输也,势必括之民间,追呼四出,鸡犬为惊,供办稍稽,鞭箠痛下。陛下仁慈,必不忍见子民蒙难若斯,所以南巡之说,必属谣传尔。’

‘又不独此也,朝廷生一事,民间必多百弊。陛下驾出都门,则江、浙之民先困矣;陛下驾至金陵,则闽、广之民先疲矣。明知乘舆未必至此,有司借以科派,胥徒借以干没,官济其贪,吏行其诈。值承平之日犹且不可,况当倭寇流贼等攻劫之馀,井里丘墟,村落煨烬,自畿内、山东、河南、汉阳、江南、岭表之地,处处焦土,处处危机。幸赖九庙神灵,群凶歼灭。然物力凋竭,元气痿惫,正宜曲意抚绥,尚恐惊魂未定,岂得以非事之勤滋黎民之惧也哉?所以南巡之说,必属谣传尔。’

这两段的意思是皇上出门,必然万乘出动,天下劳扰。拣选扈驾锦衣卫、官军,筹措夫马钱粮,准备诸般御物,建造行宫席殿,修筑道路桥梁,哪一样不得耗费巨资?不得驱使役夫?方今国家稍定,民生疲敝,太仓匮乏,正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你还好意思挥霍国库银子?

‘臣犹未深言之也。昔秦皇灭六国、却匈奴,威震遐荒,而博浪沙中未免副车之击。虽陛下一举一动,百神呵护,决无他虞,而人心难厌,恩意未孚,舟车辇毂之下,保无包藏祸心者乎?方今心怀不轨之徒,睥睨神器,伺朝端为喜戚者,每不在远,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陛下乎?’

意思是,皇帝一身系天下安危,就该在老实在守卫森严的宫殿里呆着,乱跑出去那么远,就是给你安排护卫,也不可能像在北京一样,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百密总有一疏,万一有小人图谋不轨,可就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