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转了一天,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再回年永康家。年永康仍旧热情款待,让沈炼颇不好意思,对他也不那么抵触了。吃过饭,上了茶,年永康才问道:“老大人今日出去作甚?”
沈炼叹口气道:“我要寻所房子,安顿老小,谁成想贵处的租金奇高,比我在北京城租的房子都贵许多。”顿顿又道:“还有物价也高,真不知是为何?”他其实身上有钱,沈默当初所赠还没花完,陆炳又有丰厚的程仪奉上,但考虑到日后儿子们要读书,自己又没了俸禄,还是得精打细算过日子才行。
“老大人有所不知。”他算是问对人了,年永康笑道:“宣大是咱们大明与蒙古人交界的地方,那些蒙古人急需我大明的盐铁茶布,以及一切生计用品,而他们所养的马牛羊驴也是大明所急需,虽然官方的互市时断时开,但私下的民间贸易,却从没停息过片刻,数不清的山西商人涌到宣大,在这里开设商号。倒买倒卖,发了大财!”说着有些得意道:“别看这宣府城池破旧,可要比起财富来,怕是连苏杭也不敢说富甲天下。”
“还真看不出来。”沈炼惊奇道:“这么多财主住这儿,物价肯定是水涨船高的。”
这时年永康道:“小可还有别处可去,要是老大人不嫌弃这里逼仄,就住在这儿吧。”
沈炼连连推辞道:“这不成了鸠占鹊巢?不是君子所为。”又道:“不怕年千户笑话,这里米太贵,坐吃山空地立陷,我看我还是去乡下住吧。”其实他是听了年永康所说,觉着这里铜臭气太重,怕两个儿子‘误入歧途’,所以才不想住在宣府的。
年永康又劝了一阵,见劝不住,只好道:“这样吧,此去东南四十里,是保安州,也算宣府的属地,‘千里桑干、唯富涿鹿’,说的就是那里,那可是一处迥异边关的好去处,且没有商贸,物价要便宜许多。”
沈炼闻言大喜道:“那就劳烦年千户,代老夫找一住处,可供蔽身即可,万不能铺张。”怕他误以为自己小气,顿一顿又道:“租价但凭尊教。”将读书人的臭清高展现的淋漓尽致。
年永康有意多留他几日,过了好几天都没音信,只是一个劲儿设宴款待。沈炼却见两个儿子趁机玩耍懈怠,学业都耽误了,急得连连催促,年永康终于顶不住,才对他说,已经找好了房子。
沈炼马上就要搬家,年永康依依不舍道:“小可慕老大人风骨,心愿日日得您教诲,您就不能再留两天?”
这些天他热情慷慨,早就感动了沈炼,不再持原先的偏见,便笑笑道:“横竖不到四五十里,咱们结个通家之好,日后还可常走动。”年永康闻言大喜过望,雀跃的给老沈磕头,然后连忙吩咐下人备车,要亲自送沈炼一家去保安州。
待行李装车后,沈炼一清点,发现多了两车,正在讶异间。年永康道:“老大人仓促离京,必没有备齐家什,这都是些锅碗瓢盆,家常动火的家什,省得去了一样样置办。”沈炼见他如此体贴,心中倍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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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炼一家便在年千户的护送下,来到了保安州,果然山清水秀,比那宣府清爽秀美许多,沈炼一看就喜欢上了这里。年永康便引他进城,入得一处交通便利的宅院,虽不算太大,却十分精致,还有些江南风韵,连出身大家的沈夫人都十分满意。
沈炼问年永康租金多少,年永康只说这是朋友借的,不要钱,沈炼坚持给了他五十两银子,算是两年的房租,若是不收,便不让他上门,年永康只好收下。
沈炼一家便在此住下,每日里读读书,写写字,督促沈衮和沈褒精进学业,时不时和年永康喝个小酒。沈夫人则静心安胎,看似要平静的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