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言请讲。”胡宗宪受教,竟然拿起纸笔,准备记下。
“第一,强调白鹿乃神兽,将其来历吹嘘一番,道诠上说,‘麋鹿之群,别有神仙之品,历一千岁始化而苍,又五百年乃更为白。自兹以往,其寿无疆。’将白鹿与‘道’、‘长寿’,联系在一起。”
胡宗宪点头,刷刷记下来。
“然后,写有圣君才有白鹿。‘必有明圣之君,躬修玄默之道,保和性命,契合始初,然后斯祥可得而致。’这是铺垫,为下文张本。”沈默轻声道。
胡宗宪再点头,便听沈默接着道:“由神鹿联系到圣君,最后自然要浓墨重彩的写,圣君如何圣明了。歌功颂德的文字不用说了吧。”
胡宗宪呵呵笑道:“他们整天拍马屁,应该不用教。”
“不过这马屁也要有讲究。”沈默道:“得有艺术性才行,比如说,把皇帝迷恋斋醮说成本性清真;把多少年不上朝,说成是无为而治。不上朝,不理政,也能天下大治,这就是天意,这就是仙意,白鹿主动跑出来献瑞便是活生生的例证!”
胡宗宪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道:“我终于知道,那些人整天舞文弄墨,为什么连个进士都考不上,拙言却可以连中六元了。”心说,这家伙揣摩人心的本事,实在是太强了,设身处地想想,皇帝被这样一拍,还不得舒坦的跟吃了人参果似的?
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沈默不肯写这篇文章,奶奶的,太肉麻了,对于一位靠真才实学考中的状元来说,实在是有够掉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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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胡宗宪全记下来,沈默道:“徐渭也就是这几天到,那些人写完了,可以给他看看。”徐渭是嘉靖身边的人,自然更明白皇帝的好恶。
“哦,文长要回来吗?”一听到徐大才子的名字,胡宗宪两眼放亮道。
“他们几个按例游学。”沈默道:“先过来看看我,然后再去各自转悠。”早就说过,明朝的官员,除了成绩较差,没前途的榜下即用,其余的要继续深造,除了读书观政之外,还有很合理的一项,就是游走四方,开拓眼界,体察民情。
一般是在翰林院学习一年后,便开出介绍信,把他们放出去游走四方。凭着介绍信,可以免费住驿站,且地方官还有馈赠,所以不用担心饿死在路上。对于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来说,这一段历练,对他们将来从政是无比重要的。
两个月前,徐渭他们便写信给沈默,说他们已经放了,第一站便先去找他,算算日子,差不多竟能赶上花魁大会,只是不知何故路上耽搁,始终是没赶上。
离开拙政园时,沈默见铁柱等人无不面露惋惜之色,不由笑道:“白鹿虽好,可我不需要,能这样用出去,实在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