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两人一个书生、一个女子,是世上最受不得流言的,即使强悍如沈默,也不敢承受。慌不择路间,便一齐钻进了门口的破水缸,刚刚盖上盖,街坊们就出来了……
两人挤在水缸里,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好在老天爷没打算玩死他俩,过了没多久,人群就散了。
此地不宜久留,待外面完全没有动静,沈默对趴在自己背上的画屏小声道:“出去后赶紧往河边跑,若是有人追出来就跳水。”画屏便轻轻移开盖子,唯恐发出半点声音,然后便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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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了险境的沈默,心中也终于放松下来,看着身材越发窈窕的画屏,他嗅到一丝淡淡的少女香味,便回想起方才在缸里的情形……那是真正的前胸贴后背,柔软又舒适啊,想到这,心中竟悄然生出些旖旎的味道。
然而画屏却花容惨淡,泪珠涟涟,让沈默觉着自己的想法实在是禽兽……禽兽不如啊!
沈默以为姑娘为方才的事情而羞赧,却实在不好出声安慰,正在束手无策间,便听画屏凄声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哦,原来是想岔了。
第一零五章 画屏(下)
沈默让画屏莫要哭泣,先把事情说清楚。画屏便梨花带雨般讲述开来……
原来画屏姓冷,全家从祖辈起就在殷家做工。她爹也不例外,十几岁便进了殷家的义合源典当铺作学徒。二十多年来,勤勤恳恳,认认真真,把这行的门门道道摸了个清清楚楚,还练出一双火眼金睛,任他什么样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只要从眼前一过,就能立辨真伪。
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五年前便成为了这家绍兴最大当铺的掌柜大朝奉,那是朝奉之中地位最高的一种,非得价值高过一定数额的古董珍玩才出手,不仅活轻松,收入也很高,只是名声不算太好……这也难怪,就凭当铺‘九出十三归’、拼命压榨客人的陋习,哪个朝奉的名声能好了?
但殷小姐完全接手家业后,她将朝奉们聚集起来说:“当初南北朝的僧人首开当铺,乃是为了救人于燃眉之急的。但到了如今,却有了‘要想富、开当铺,吃人不把骨头吐。’的说法,人家当押的东西明明价值十两银子,当铺却只付九两。但客人到期取赎时,明明没有违约,却非要加收人家三个月的利息,共十三两,简直血盆大口、重利盘剥!”她的声调虽然不高,但语气中的淡淡威仪,却让朝奉们俯首帖耳。
‘人们为穷困所迫、或为周转之急,虽知是火坑也不得不舍身跳入,但恨而无奈之下,却把最恶毒的咒骂加诸于当铺和朝奉之上,以至于这一行名声之差,甚于青楼赌馆,与车船牙行难分伯仲。’殷小姐又道:‘我殷家产业众多,当铺只是其中一业,虽然获利甚巨,却带坏了主业的名声,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我现在有意将铺子盘出去。’
朝奉们害怕了……他们凭本事再找份活计不难,难的是再找个殷家这样宽厚慷慨的东家。便纷纷求告小姐,说那咱们改还不行。
殷小姐就等这话呢,要不然费那么多口舌作甚?便与朝奉们约定,不许肆意贬低当品的价值,并改为‘十一归’。这样一来,虽然依旧是‘九出’,但只要按时还款,利息便只有一分,其实当铺仍然是赚钱的,只是没那么暴利了。